第8章
“也不是这么说,只是我这人粗手粗脚,端茶倒水真的不合适。” “谁让你端茶送水了?” “啊?” 苏竞云哑然。 冥先生想说什么,突然又猛咳起来。苏竞云连忙站起来,替冥先生顺气,这一次咳嗽久久不止,冥先生掏出帕子来捂住嘴,一丝血痕从嘴角溢出,在帕子上洒下梅花点点。 “冥先生,你——” “放开!” 苏竞云一着急,便握住冥先生的手腕,想度入自己的真气。苏竞云只觉手下滑腻一片,和老人家枯槁的双手全然不同。片刻之间,冥先生脸上闪过一丝羞赧,似要拒绝,苏竞云却死死锁住他右腕,将真气缓缓度入。 她没有注意到手心那片皓雪,因为她和冥先生碰触的那一刹那,对方丹田似渊,以长鲸吸纳百川之势将她的真气席卷而入。苏竞云真气强力冲破阻塞,气门一阵剧痛,喉头满是腥甜。 “我让你放开!” 冥先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苏竞云,苏竞云向后跌走几步,倒在地上,冥先生丹田一阵翻涌,趴伏在石桌上,捂住嘴的帕子,已是一片刺目的鲜红。 “冥先生!” 苏竞云心知是自己方才的鲁莽坏了大事,忙又站起来,可惜走了两步,体内真气紊乱,终是不支,单膝跪倒在地。 “*心术?!”耳边传来冥先生震惊的声音,他咳了两声,见苏竞云脸色苍白,手上青筋毕露,大声喝道: “六门先守意,神不离身,气亦不散,不饥不渴,不耳不闻!” 苏竞云仰头一看,只见冥先生硬撑起身体,示意她平地而坐,调养内息。这里空无一人,除了二人自救,别无他法。她根本来不及细想为何冥先生会天地二字诀的口诀,便席地而坐,运气自养。 冥先生念一句,她便随一句,待她调好内息,立刻飞奔过去,要替冥先生疗伤。 “不了。” 冥先生摇头:“我早散了内功,形同废人,你又何必为我白费力气。” “怎么可能?” 苏竞云扶住冥先生摇摇欲坠的身体,惊呼道:“你丹田内深不可测,并非散功之人空无一物……” 冥先生露出一丝苦笑:“深不可测……是啊,那里藏着一只饕餮,我都快压不住它了……” 方才那一出,苏竞云惊出了一身冷汗。还好她真气滞于气门,若是平日,恐怕此刻,内力早已全失。 这还真是门邪门的功夫。苏竞云问:“您是练了两门内功?二者相克,所以散去了另外一门,然后,这一门也压制不住了?” 冥先生道:“与其说相克,倒不如说相生相克。” 苏竞云脑子一转,想起刚刚冥先生所念口诀,便问:“您散去的,是*心术?” 冥先生见苏竞云猜到,便点头认了:“正是。我瞧你也是修习这门武功的,你师父是何人?” 苏竞云顿了一下,答道:“我……我也不知道……她只传我天地二字诀,并未告诉我这是*心术。我也是听说*心术有天地四方,这才……” “是这样啊……”冥先生点点头,端起茶来漱口“大内高手如云,就不知道是哪位与你有如此渊源了。” 苏竞云起初听见冥先生也修行这门武功,不禁大喜,但听到这句话,不免神色黯然。 冥先生以为她是因为不能练完这门功夫而神伤,便说:“不管你那位师傅是谁,私自传授*心术,早已犯了大内禁令。她必是知道这样不妥,所以隐去踪迹。不过你也无须懊恼,你已入公门,不如拜在我门下,我收你为徒,再把整套心法传授于你。他日你再与你师父相见,也免去了她的麻烦。” 若是旁人,听到冥先生亲自授武,还是大内秘传的*心术,必定立即磕头拜师。可苏竞云却一口回绝,丝毫不给冥先生面子:“多谢冥先生好意。我师父只有一人,没有得到她的首肯,我是万万不能再拜其他师父的。” 冥先生果然有些恼,他重重把茶盏往石桌上一搁,吓得八哥在笼子里打了两个转儿。 “苏竞云,你真是处处违逆我,我让你留下,你偏要走,我收你为徒,你却拂我脸面,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果然宫城之内多做派。不过冥先生远远没有那些芝麻绿豆官儿鼻孔朝天那么可恶。苏竞云第一次见到这个老头儿,就觉得他自带贵气,和一般人不同,颇有些万人之上的架势。这种自傲自负不算讨厌,但在潇洒惯了的苏竞云眼里,却着实有些不舒服。 江湖里没有“官”这个概念,偶尔长幼不分意气相投,那也是美谈。京城里公门内,却处处把规矩二字执行得彻底,大官压着小官,小官各扫门前,昨天把手言欢,今日尔虞我诈。 “所以我说,公门不适合我……” 冥先生冷笑:“哦,那江湖就适合你了?我知你们江湖人士多好汉,你们是英雄,是侠客,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然后呢?你们把我大齐的律法置于何地?把我们六扇门置于何地?你知前朝为何禁武?就是有你们这些任性妄为不拘礼仪的大侠小侠!” 苏竞云被喷得狗血淋头,冥先生说这话都不带喘的,苏竞云脑子笨,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怎么就戳着冥先生了。好一会儿,摸索到冥先生这是把江湖人士全给骂了,顿时气愤不已:“你们吃公门饭的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不是律法不完备,哪会有那么多冤屈,哪需要以暴制暴,以杀止杀?” “很好,这句话反驳得有理。”冥先生喘了口气,道,“可惜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苏竞云,你若是找出一个十全十美的东西,我就放你走。” 第八章 口笛 苏竞云是个耿直性子,冥先生要找,她还真找。 “我听闻和氏璧青翠圆润,完璧无瑕,几千年来,皆是镇国之宝。” “可惜卞和因此被刖去右足,恸哭泣血。” “我还听闻横磨君子阁里所藏的横磨剑,铸于龙渊,森然如冰,利可断金。横磨者,天下之铦也。” “当年云骑持横磨剑北狩,虽是卫国,却也饮血无数。兵器,始终乃不祥之物。” “那我就说云骑。云骑虽为女子,却是燕云十六骑之首,南征北战,保家卫国,亦是大内江湖最顶尖的高手。” “云骑是个妻管严。” “……” 苏竞云被哽得说出来话,许久,她才小声问道:“云骑嫁人了?” “不是,我是说云骑在外威风凛凛,在家天天被媳妇使唤。媳妇说东,绝不向西。” 苏竞云觉得天塌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被她自认为“见多识广”的心扛住了。 “云骑不是女子吗?” “没错。” “既然是女子,怎么娶媳妇?” 冥先生白了她一眼:“还自称洒脱?连这种都接受不了,迂腐!” 苏竞云无言以对,彻底败北。 冥先生说:“苏竞云,你还有何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