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让思索着大唐的算学水平,不知不觉,便与李世民走到了一处课堂门口。 这会儿是中午,学子们还未上课,李世民径直走进课堂,转头对着李让问道:“青雀前日回到皇宫,给朕写过一遍你写的那些符号,但朕还是有些一知半解,李小子可否现在给朕演示一遍?” 李让一愣,见李世民已经安坐,也只好点头应道:“还请陛下出题。” “出题?” 李世民一脸诧异。 李让道:“陛下既然想知道出自微臣之手的字符是否可以运用到朝政上,自然需要验证一番,不是吗?” 此言一出,李世民顿时面露沉思之色。 片刻后,缓缓点头,“有道理!” 李世民迅速理解了李让要表达的意思,毕竟帝王的思维方式与世人不同。 他很清楚,当任何事情都能精确测算之后,是一种怎样的局面。 想到这里,李世民不再迟疑,缓缓问道:“此次朕欲予李靖大军六万,民夫十五万,合计二十一万人对吐谷浑发起反攻,若此次战事以一年为限,朕需要备足多少粮草才够二十一万人吃上一年?” 李世民话音落下,李让便开始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刷刷开写。 不多时,黑板上便出现了一排排李世民从未见过的字符。 得到结果之后,李让随手将手中的粉笔丢回案几上,缓缓说道:“若是只以陛下给出的条件来测算,陛下只需准备二百三十四万石粮草便足够这二十一万人吃上一年。” 李世民一下子起身,一脸震惊道:“这么快就能算出来?” 话毕,李世民忽然摇头道:“不对,二百三十四万石粮食,这么点粮食,怎么可能够大军一年所需,李让,你是不是算错了?” 李让摇头道:“陛下,臣可以肯定,没算错。” “你确定没错?”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一脸的不信任之色。 李让点点头,肯定道:“没错。” “那你这么点粮食......” 李世民刚刚开口,李让便打断道:“陛下,臣方才说了,这是按照您方才所给的条件算出来的数字,数字肯定没错,是您的条件给错了。” 李世民愕然道:“是朕错了?” 李让指着黑板上的数据,说道:“陛下只说让臣测算这二十一万人一年需要吃多少粮食,可没说让臣测算损耗。” 李世民皱眉道:“什么意思?” 李让微微一笑道:“陛下且听臣细细道来,按照我朝军制,单兵配备口粮是一日两斤三两,一个月就是一石三斗,也就是说,六万大军一月需要消耗七万八千石粮食,如果照这么算,六万大军一年所消耗的口粮为九十三万六千石,这个数据,陛下认可吧?” “九十三万六千石?” 李世民一脸惊诧,怎么也没办法将这个数据和六万大军一年消耗的口粮联系起来。 但就从数据上面,他又挑不出毛病来。 因为,很准确。 李让继续说道:“另外,陛下还征调了十五万民夫,我朝民夫在征发徭役期间,需要自备一部分的口粮,所以,民夫日食的粮草只有将士的六成,按照同样的算法,十五万民夫一年消耗的口粮为一百四十万零四千石,两者相加,便得出了现在的数据。” 这一次,李世民没有再反驳,因为他已经知道了问题出在哪里。 “如此说来,确实是朕错了!” 李让微微颔首,走到李世民身旁坐下,笑道:“陛下,算学就是这样的,以已知的条件去推算最后的结果,若是条件错了,结果也就错了。” 李世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现在他也反应过来李让口中的条件给错了是什么意思。 他只让李让测算了二十一万人一年需要消耗掉的口粮,却忽略了大军打仗,不止人需要吃东西,将士骑乘的战马,民夫转运后勤粮草的骡马,驴子,牛这些大牲口也都需要吃粮食。 另外,他只给出了一年时间为限,却忽略了长安的粮草是从大唐各地转运而来,路上的消耗也不是个小数。 李世民懂了。 片刻后,他忽然好奇地问道:“也就是说,只要已知的条件足够多,算学能够测算出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的结果是吗?” “呃......” 李让一愣,摇头道:“陛下,理论上是这样,但算学毕竟不是玄学,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不是有条件就能推算的,最多能做到预测,还不一定准确。” 李世民微微颔首,对李让的话表示认同,旋即话锋一转问道:“那你这个字符?” “其实就是一种简化算学的工具,本质上没什么不同,只是用符号和数字代替了咱们的文字里那些晦涩难懂的解答方式而已。” 李让说得兴起,径直走到黑板面前,开始给李世民科普什么叫做数字,什么叫做字符。 台下的李世民眼睛也是越来越亮,他听不懂李让口中那些奇奇怪怪的名词,但他能敏锐的发现李让搞出来的这些数字和符号的便捷性。 这些东西,若是运用到大唐各行各业,只怕大唐便再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李世民头一次发现,算学学明白了,竟然还有这样的妙用。 “妙,妙啊!” 李世民抚掌叹妙。 李让点到为止,给李世民科普了一下数字取代汉字的便捷性之后,便回到李世民身旁,笑问道:“陛下以为,臣这学问如何?” “确实是治国经世之学。” 李世民回神,发自内心地夸赞了一句。 旋即一巴掌拍在李让的肩膀上,认真道:“李小子,朕回去就下旨,把长安那些无所事事的小混球叫来书院上学,还有朕那几个不成器的逆子也快到了入学的年纪,到时候朕就把他们放到书院,你好好教他们,一定要把你的学问传下去。” “啊?” 李让一愣,脸色陡然垮了下来。 “陛下,这就没必要了吧?” “有必要,你是个惫懒性子,朕若是不逼着你现在教出几个弟子来传承衣钵,这些学问以后大概率是要失传的。” 李让的脸色更难看了,什么话,什么话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