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天里,那将士的额头上竟不自觉的冒出了汗水,握住横刀的手也在止不住地颤抖,可想而知他现在究竟有多激动。 安修仁见状,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一把从他手里夺过横刀,以刀尖为锄,一下又一下的切割着旱獭洞周边的冻土层。 旱獭洞被越挖越深,洞壁上的血迹也越来越多。 其他将士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屏住呼吸定定地看着安修仁挖洞。 被安修仁夺了横刀的将士便自动充当起了刨土的工具人,负责将安修仁切下来的冻土往外扒拉。 没一会儿,他的十指就变得血肉模糊。 但他恍若未觉,就好像失去了痛感一样,哪怕指尖上的血肉已经被冻土磨掉一层皮,隐约间已经能够看见森森白骨,指甲也开始脱落,依旧在不断的扒拉着安修仁切割下来的冻土。 安修仁不知道他挖了多久的冻土,只看见脚下的大坑已经越来越深,此刻已经超过了三尺。 忽然,安修仁戳下去的横刀轻易地穿透了脚下的土层。 “咦?” 安修仁一愣,随后收回横刀,一脚踹在方才横刀轻易穿透的土层上。 “轰~” 土层突然垮塌,一个三尺见方的大洞映入将士们的眼帘。 “嘶~” 看清洞里的东西,所有的将士瞬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一道人影蜷缩在洞里,怀中还抱着一只血肉模糊的大老鼠,老鼠的头已经被生生啃食掉一大半,只剩下一只眼球耸拉在外面。 看见这幅场景,李让差点又没忍住五脏六腑里的翻滚。 “哈哈哈哈......” “好大的一只老鼠啊~” 安修仁忽然发出一阵畅快至极的大笑,笑声酣畅淋漓,连带着围观的将士们也被他的笑声感染。 “果真是一只大老鼠啊。” “真大!” “哈哈哈哈......” 将士们的笑声震破了天际,许多将士更是忍不住喜极而泣。 没错,洞中那具血淋淋的人体,赫然正是所有人狂追了一天一夜的正主。 让草原周边所有国家闻风丧胆,更是在李二陛下登基时带领数十万大军杀到渭水,逼迫李二陛下签下了渭水之盟的突厥大汗――颉利可汗。 一代雄主,最终却与老鼠同穴,这个结果,可谓是让人哭笑不得。 “来人,给本将拖出来!” 安修仁一声令下,便有两位将士上前,一左一右拽着颉利的两条腿,将他从洞里拖了出来。 几个将士合力将颉利抬出大坑,又检查了一下颉利是否还活着,这才喜滋滋地朝安修仁禀报道:“将军,已经验明正身,确认是颉利本人,另外,他还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哈哈哈哈哈......” “好哇,好哇,好哇!” 安修仁激动得连道三声好哇,随后目光灼灼的看向李让大笑道:“你小子,你立大功了,活禽颉利的大功啊。” 一听这话,将士们顿时笑眯眯的看着李让。 抓到了活的颉利,这个功劳可不是李让一个人能吃得下的,他们所有人都有份。 李让挠挠头,看着将士们对他释放出来的善意,不由憨笑道:“侥幸,侥幸而已,若非将军指挥得当,弟兄们拼死搏杀,咱们也不可能立下这等大功,这不是我李让一个人的功劳,而是我们所有兄弟的功劳!” 李让此言一出,更是获得了所有将士的爱戴。 一位将士忽然以拳捶胸,大吼道:“大唐,万胜。” 随后所有的将士同时以拳捶胸,大吼道:“大唐,万胜。” “大唐,万胜,万胜,万胜!!!” 吼完发泄完,一群唐军将士便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一股脑的朝李让冲了过来。 下一秒,李让便觉得身后一紧,似乎是被谁环住了腰。 他还没弄清什么情况,就觉得脚下一轻,紧接着一阵失重感传来。 整个人高高地飞上了天际。 耳边是粗狂的大笑声:“哇哈哈哈。李兄弟,俺是服了你了,真服了。” “我也服了,李小兄弟厉害,真厉害。” 一群将士们兴高采烈的将李让高高抛起,又伸出手组成一张大网接住了他。 “李兄弟公侯万代~” 不知道是谁喊了声,顿时祝贺李让公侯万代的声音便响彻了整个草原。 安修仁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面简直比喝了蜜水还要舒坦。 他安修仁手下出了这样人才,可以说是狠狠的给他涨了一波脸面,回到长安和那群不要脸的老将军吹牛逼时,再也不用担心吹不过了。 你李靖再牛逼,指东打西将突厥人打得落花流水又如何。 突厥帅帐是我安修仁攻破的,突厥可汗是我安修仁的手下抓住的,就算说破天去你李靖平灭东突厥的功劳也要分我安修仁一份。 将士们庆祝的方式很直白,他们喜欢一个人,欣赏一个人的表现形式更直白。 不仅直白,还有些粗暴。 本来李让觉得自己已经能够控制好自己的胃了,被他们这么一颠,好不容易在胃里开始消化的马血顿时又冒到了嗓子眼。 身体很难受,但他的心却出乎预料的平静了起来。 似乎,大唐也不错。 或者说,大唐的人不错? 李让也不知道,总而言之,这些将士给他的感觉,是他在后世当社畜时从未体验过的。 那种发自内心的祝愿,眼中毫不做作的欣赏,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对接下来在大唐的生活乐观了几分。 反正也回不去了,不如在大唐好好生活? 将士们闹够了,便将李让放了下来。 李让强行把已经吐到口腔的的马血吞了下去,随后朝他们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你问为什么不吐出来? 开玩笑,英雄也是要面子的好嘛。 “好了,咱们该回去了,再不回去老公爷该等急了。” 见将士们的兴致高昂,安修仁趁机说起了正事。 “对对对,是该回去了。” 李让生怕他们再给自己来上一套,连忙附和了一声。 其余将士这才发现,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来。 昏迷的颉利很好处理,剥下马匹做成绳子将他捆在马背上,为了防止他不被冻死,再将剩下的马皮裹在他身上。 马皮做成的绳子很牢固,量他颉利也挣脱不开。 五百唐军将背着颉利的战马围绕在中间,趁着夜色便开始往阴山大营赶。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李靖现在应该已经控制了突厥大营,开始处理那些突厥俘虏。 两百里的距离,如果不爱惜马力的话,明天天亮时众人便能赶回去。 当然,这个时候,也不是爱惜马力的时候,没有什么事情将颉利送回大营更加重要。 “驾!” “驾~驾~驾~” 饥饿与寒冷挡不住一众唐军将士那颗急切的心。 不仅是因为他们抓住了颉利,更是因为现在战事结束了,他们可以回家了。 汉人的乡土情结最浓,不管走到哪里,想的都是落叶归根。 更不要说这次大唐与突厥的战事是从去年六月份开始的,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八个多月。 离家八个多月,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怀念家中那一抹柔情。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埋头赶路。 借着地上积雪的反光,还有来时留下的痕迹,众人并不担心走错路。 李让这些日子在军中已经博出了胆大心细的美名,所以安修仁特意安排他骑马跟在驮着颉利的战马旁边。 这样一旦颉利有什么异动,他便能第一时间发现。 战马狂奔出五十里地,天色便完全暗了下来。 “所有人就地休整半炷香时间!” 安修仁的声音从最前方传来,将士们同时勒住马缰,迅速下马开始给马儿降温喂料。 说是修整半炷香时间,实际上这点时间只够伺候战马。 当然这种时候也没人会有怨言,现在马可比人精贵,安修仁说的这半炷香时间本身就是给马休息而不是人休息的。 李让也熟练的开始给战马降温。 给战马降温也是有讲究的,需要先逆毛,等毛发下面的汗水干了再顺毛。 理顺了自己的战马,喂了点豆料,李让又开始给驮着颉利的战马降温。 临近的几个将士见状,也忙上前来帮忙。 就在此时,趴在马背上的颉利突然动了一下,随后便传出虚弱的声音。 突厥语:“水,给我水......” 李让听不懂突厥话,顿时看向了另外两个上前帮忙的袍泽。 六目相对,三脸懵逼。 李让正在犹豫要不要呼叫安修仁,安修仁已经大步流星的走来。 “颉利醒了吗,没闹什么幺蛾子吧?” 不等李让回答,又是一阵虚弱的声音传出。 突厥语:“水,我要喝水。” 这下不用李让多费口舌了,安修仁顿时没好气道:“追了你两百里,本将都没喝一口水,哪有水给你喝?” 听见陌生的汉话,态度还如此恶劣,趴在马背上的颉利整个人突然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 随后哆哆嗦嗦的用生硬的汉话问道:“你...你是谁?” 安修仁没有搭话,绕过李让走到颉利面前就是一记手刀,颉利便顿时没了声息。 “你有什么话还是去和陛下说吧,耶耶我都没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