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就是投资。”面对菲菲满脸露出的惊讶，娅妮解释道：“自古以来，收益最高的生意，永远都是投资未来嘛。”　　 “我以为是挑动战争卖军火，卖了军火再吃绝户。”菲菲笑道。　　 “这是一种很高效的方法，虽然不怎么道德，但确实是投资未来的手段之一。”娅妮倒是毫不介意地耸了耸肩：“当然，确实也有很多裹着羽毛毯子的狒狒倒果为因，把手段当做了目的。这样的狒狒在联盟不在少数，甚至是上流社会说一不二的所谓大佬，天天都能和家里的老头子们谈笑风生。只不过，分不清楚手段和目的，被一些虚幻的数字夺了智，也会影响到家风，估计一两代就要默默无闻了。”　　 菲菲很想要讽刺上两句，却也不得不承认：联盟的历史上时常会有各领风骚几十年的风云人物，联盟首富的位置也经常会出现草根出生的励志典范，可这么多年过去，那十三家依然还是那十三家。　　 “艺术的未来，文化的未来，科技的未来，当然，同样便也有了政治的未来。你们的家乡，不也有奇货可居的典故吗？”　　 娅弥妲确实博学得仿佛一个图书馆，对地球的典故比绝大多数地球人知道的都清楚。　　 “所以，鱼儿，就是你所谓的政治的未来吗？”　　 “说不定是文明的未来吧？那不就是更大的生意了吗？”娅妮的口吻有些微妙。　　 “你说得太夸张了。文明这么大的命题，谁敢胡言……”菲菲依然挂着笑，但眼中似乎已经再看不到笑意了。　　 娅妮看了看菲菲的表情，笑道：“当然，现在可能也只有我是在胡思乱想吧。现在嘛，正在关注余连的人呢，大多数是把他当做了一个一腔热血的爱国者，有的倒是认为这是一个正在蛰伏的，完美的野心家。可我却并不这么认为。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却总能感觉到，他正在操作着好大的一件事，一件这个宇宙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那不是文明的未来，却又是什么呢？”　　 菲菲无声地喟叹了一声，问道：“那么，你所谓的投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和你弄死赛利奥拉伯爵，却把黑锅扣到荆棘魔女那里，有什么关系？”　　 “这就要感谢你的鱼儿啦。”娅妮有意把“你的”读得很轻，却把“鱼儿”读得很重，整得菲菲一边笑着一边又把拳头捏紧了。　　 “他在鲁米纳星系剿灭万灵教的行动，给了我们许多启发，因此才查到了一位荆棘魔女的容器身上。那件容器可不是那位可怜的波帕斯少校那样随意布下的临时灵魂节点，而精心培养的肉身，一旦身体的强度和精神力到达某个层次，便可能完全容纳荆棘魔女的灵魂降临，而且能够在最短时间恢复极盛实力了。”　　 “也即是说，荆棘魔女便是用这种方法达成永生的？”菲菲奇道。　　 “这也只是前人的推测罢了。毕竟我们也没有逮住一个全须全尾活着的荆棘魔女，也没切片做过试验。”　　 言外之意，如果真把她俘虏了，你就准备拿着去做切片试验了？　　 娅弥妲没有理会菲菲古怪的表情，又道：“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那个‘容器’小姐是孤儿，还是在一家旅行剧团中长大了。不过，菲菲也要知道，超凡者的成长，既取决于天赋，也取决于从小受到的教育。别的不说，光是训练的道具和滋养身体的药材食材，就绝对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可不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三流剧团供得起的。”　　 菲菲的表情更加微妙了，娅弥妲也马上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由得也乐了。　　 “是啦！确实存在一些特别各色的存在，那家伙就是其中之一，但这种人多有奇遇，无法以常理预估。荆棘魔女要培养重要的转身容器，又岂会把希望寄托在命运上？于是，我们又查了一下那家剧团多年的商业往来，锁定了一些和他们不正常资金往来的企业。”娅弥妲沉吟了一下，又道：“另外，余连也告诉过我，他是从万灵教的资料库里拿到的荆棘魔女的资料，才确定那个容器小姐的身份。”　　 菲菲抿嘴一笑，总觉得这话不太像是真的，但就算是她这个枕边人也没发现余连有别的信息来源，便也只能当这是真的了。　　 “于是，我又让人审阅了和万灵教有幕后交易的所有团体和企业。如果只是正常的资助和资金转移，那倒是无所谓，但若是有财务问题，譬如说，大笔资金流向不明的，便值得怀疑了。”　　 “所有和万灵教有关联的企业都被查了，就连不少台上政治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菲菲道，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现在的总统玛莉亚·默森女士。　　 “你是如何拿到这些组织的财务情况的？”菲菲问道。　　 娅弥妲瞥了菲菲一眼，一副你也是聪明人怎么能问出这么傻的问题的表情，后者顿时便懂了。　　 联盟“公主”要的资料，作为重要盟友的共同体自然是很乐意提供的，这不是很合理的吗？　　 “总之，按照这个方向，我最后锁定了三十四家的企业和组织。”　　 “三十四家？”　　 “三十四家已经不少了，再少一点就又有可能出现漏网之鱼了。然后，不管是打压他们的股价，还是断绝他们的上游供应或下游市场，都足够让他们露出马脚了。而事实也证明，不管是什么人，一旦活到了这把年纪，便绝不可能是孤狼了。在文明世界中生存的生物，注定也一定是社会性生物，便一定会有社会关系。”　　 这便是“联盟公主”的操作啊！菲菲再次对荆棘魔女充满了同情。如果她还没走，自己说不定还会同情她几句的。　　 “所以，秘园学派就是荆棘魔女无法放弃的社会关系了？”她问道。　　 “你知道这个学派？”娅妮反问道。　　 “听说过，好像是一个纯粹由女性组成的隐秘灵团组织，在各国都有他们的分部。除了超凡修行之外，还在民间开了一些医院和学校什么的……”　　 “是的，可同样也从事走私，麻药和人口贩卖，另外也帮帝国的权贵们做私活。当然，最重要的业务，就是为荆棘魔女培养打下手的工具人，以及可用的肉身容器了。该组织的创始人是荆棘魔女五十多年前收的最得意的弟子，勒梅·乌尔德·海晶。”　　 “一个弗兰摩尔人？”菲菲奇道。　　 “是的，弗兰摩尔人历史上最优秀的灵能天才。明面身份还当到过审判庭的高级执行判官，以及元老什么的，但因为是个弗兰摩尔人，但个人的前途就到此为止了。”娅弥妲笑道：“帝国当然知道秘园学派的存在，同样也知道它和荆棘魔女千丝万缕的关系。帝国方面，当然乐得和它们达成某种上不得台面的默契了。”　　 确实如此。只要帝国通过私下渠道表达一定程度的善意，譬如说同意给秘园学派的马甲合法的组织身份，同意对其重要人物以庇护，就能得到了一个免费的灰手套了。甚至偶尔还能让荆棘魔女都出手搞点事呢。　　 说起来，荆棘魔女把自己精心培养的转身肉身卧底到联盟超凡管理局，真的只是她个人的行为吗？　　 无论是多么强大的超凡者，在庞大的国家组织面前，就是如此脆弱啊！菲菲唏嘘不已。　　 “对了，勒梅·海晶，还是贝里琉·河文的外祖母。那个小伙儿的超凡能力，还是被她启发出来的呢。”　　 就算是菲菲，也花了将近半分钟才想起了这个名字。　　 “鱼儿在战神祭上认识的那个挺精神的弗兰摩尔小伙子？使三叉戟的那个？补刀打死了奥德伽尔侯爵最后继承人的那个？”菲菲问道。　　 “是啊，就是鱼儿在战神祭收的那个小迷弟。”娅妮道。这次她把“你的”都省略了。　　 “我说，狐狸小姐，你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了？”　　 “这不是重点，咱们还是说正事。”看到对方身上似乎已经泛起了黑沉沉的低气压，娅妮赶紧打断了对方，继续道：“那个精神小伙儿已经返回家乡了，组织了一个青年学生组织，说是一个学习促进会，但实际上，就是一群热血沸腾的反体制年轻人们的联合会嘛。而且不仅仅是弗兰摩尔的贝里琉小伙，正在和弗兰摩尔救国军的残部联系。”　　 菲菲微微叹了口气。她并不是不能理解这些热血沸腾的年轻人们的想法，但却并不看好他们的行动。在她看来，贝里琉·河文和他的小伙伴们发起的独立运动，注定也会和他的那些前辈一样，只是以卵击石的蛮勇之举。而贝里琉本人的命运，也几乎是注定的。　　 如果鱼儿知道自己在战神祭认识的朋友，死于帝国军的镇压，也一定不会好受的吧。　　 “不只是贝里琉·河文那个精神小伙儿，还有叫红岚的苏米人，叫拉蒂尔的拉扎凯人，叫贝桑的沃夫林人，都已经在家乡组建起了类似的组织。并且由一个叫做啫星的海星商人在其中串联。”娅弥妲又道。　　 菲菲知道，这些都是余连最后讨伐神馐时，组成的那支“乌合之众”中的最优秀的几个。　　 “我看那群学生孩子确实都不怎么会弄钱，便转了几道手各给他们送了五亿信星。如此一来，他们至少是可以把ak和105的手工作坊给造出来的。emmmm，为什么是这么奇怪的代号呢？”　　 菲菲道：“因为他现在有了讲大家都听不懂的冷笑话的恶趣味。我估摸着，是实习的时候跟着新大陆的**们学的。”　　 娅弥妲觉得这还是有点道理的，便继续道：“现在，弗兰摩尔星系，或者说，所有帝国境内有分离倾向的星区，都是这样的状况。拜余连所赐，他们已经看到了，天下无敌的星界骑士同样也是肩膀上顶着的脑袋，是会死的。他带着一群乌合之众拿下神选冠军的辉煌战绩，就是所有想要获得民族自由的年轻人们的勇气之源。他在战神祭上展示的一些技术，又能够武装他们的双手。呵呵，要不是他的年纪还比较轻，说不定就已经要有个自由导师之类的名号了唷。”　　 这本来就是他的打算吧。菲菲星。　　 “现在，柴堆上已经浇满了足够的油，就等着一个小火星了。”菲菲说。　　 “而你的这个小火星，就是秘园学派吗？”　　 “大多数弗兰摩尔人可不知道秘园学派和帝国的默契，只知道这是一个建医院和学校的慈善灵团组织。就算是贝里琉·河文，也只知道，她的外祖母是个身怀绝技却真的和蔼可亲的老太太，若帝国真要对这些人发动清洗的话……呵呵，没办法，帝国上半年清洗的‘合法’组织和企业太多了，大家反应过度也是很合理的。”　　 “可是，当赛利奥拉伯爵的死讯传到帝都，并且一切疑点都指向荆棘魔女，帝国却又不得不发动清洗。可是，娅妮，你想过了吗？枢密院的大佬们可不是傻子，他们若是不上当呢？若是怀疑一切都太巧合了呢？”　　 “重要的，并不是帝国会不会上当，而是必须要有人为赛利奥拉伯爵的死亡负责。他们可以继续追查，但该有的应对措施是必须要有的。否则，蒂芮罗军事贵族们的心气，可就散了。”贝大小姐思忖了一下：“我估摸着，弗兰摩尔星系会在明年上半年发生大规模暴乱。河文小伙儿将会率性起事，然后酿成一股席卷整个帝国的飙风。这个投资，你觉得如何？”　　 这个投资过于丰厚，丰厚得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该拒绝了。可同样的，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娅弥妲·贝伦凯斯特女士？”菲菲沉声问道。　　 “还是那句话，菲菲，我不知道余连想要做什么，但不管他想要做什么，现在都远不是帝国的对手，同样也不是联盟的对手。他要想成功，就必须要乘着我们没有足够力量的时候，发动这一切。所以，我便给他这个机会。”　　 娅弥妲直视着菲菲的目光，坦然道：　　 “至于代价……我刚才已经回答你了。我们这种人，如果把手段当做了目的，把那些虚无缥缈的数字增长游戏当成了唯一的人生目标，那离被彻底湮灭在历史舞台中，便不再远了。可遗憾的是，就连我那些自作聪明的亲戚甚至长辈们，也已经有不少类似的例子了。菲菲，或许余连选择的未来，会让我们坐立难安。可我却同意他的观点，这个宇宙已经停滞了。”　　 “代价？就让他给我看看这个未来吧。说不定，他所做的一切，不但能推动这个宇宙前进，还能给我们这种人以决定性的启发呢。”　　 菲菲同样也直视着对方的目光，没有说话。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才呵了一声，笑道：“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自己对他说呢？”　　 “瞧你说的，人家也是一个女孩子，可不希望他真把我看成是那种工于心计心狠手辣无血无泪的坏女人呢。所以只能拜托你转告了。”娅妮也笑了。　　 “那真遗憾，他可一点从来就没有误会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