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吴克依然享受着饭来张口的待遇。吃过饭,王妈把碗筷撤下去,吴克又慵懒地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看书。 他没去十里香酒馆找金月明。去的次数多了,万一有眼线盯上了,肯定会暴露。如果有事,或上级有新的指示,金月明会来找他。 而且,还有一个李媛媛,这是孙慕容的眼线,只要回到家里,估计会关注着吴克的举动。 那就休息,没事哪里也不去。 树欲静而风不止。十点刚过,武山忽然打来电话,说五分钟过来接他。 “你又折腾什么?”吴克问。 武山含糊地告诉吴克:“有点小事。” 吴克知道肯定有大事,不然不会突然打电话,还过来接他。这个武山已经学会了含蓄,变的很华夏了。 只有五分钟时间,吴克立即回卧室换好衣服,并告诉李媛媛:“我出去了,武山太君过来接我。” 李媛媛忽闪了一下大眼睛,问:“中午还回来吃饭吗?” “我也不确定,准备着吧,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我就回来。”吴克冲李媛媛点点头,离开了客厅。 吴克是故意这么说,昨天中午喝酒时,武山已悄悄告知吴克,现在是关键时期,你们别动队也要开始别动了。 来到大门前,武山的车正好来了,吴克上车,与武山一起,坐在后排。 看一眼武山,感觉似乎高兴,又似乎有些沉重,吴克问:“到底怎么了?” 武山仍一脸深沉:“先走,到了再和你说。” “好。”吴克点点头,没再说话。 车经过维持会,出了外城南门,不久向东拐弯,来到千佛山下。武山让司机在路边等着,拎着一个皮包,上了山。 山坡之上,是开垦的农田,一层一层向山上平铺下去。山路旁边,还能隐约地看见隋唐时期留下的石佛。经过岁月的沧桑,已变得斑驳。 但寒冬腊月,不见人影。武山不说话,吴克也不吱声,跟在后面,警惕地把手垂在腰间手枪旁边。 两人沿着小路,登上山顶。吴克还是不知道武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左右看不到人影。 面朝东方,武山从包里拿出一瓶清酒,摆在面前,然后深深鞠躬,嘴唇上下动着,似乎在念念有词。 看着神叨叨的武山,吴克歪头看着。武山闭着眼,看不出他的具体表情,但脸上肌肉紧绷着,跟死了爹一样。 过了好一会,武山才说话:“吴桑,昨天夜里得到消息,杀害花谷的凶手找到了。” “啊?”吴克瞪大了眼睛,也瞬间明白武山过来是祭奠花谷。 花谷的尸体已被火化,骨灰装进小坛子,连同其它战死的鬼子,一同运回了日本东瀛。 这王八蛋,神经兮兮折腾这大半天,还跑到杳无人影的山顶,原来是祭奠死去的鬼子! 心里这么想,吴克也立即学着武山模样,面向东方,鞠躬默哀。 武山抹起了眼泪,又向吴克倾述一般地说道: “花谷大佐智勇双全,乃我大日本皇军之花,可惜凋零在泉城红党之手。昨日从泰安传来消息,杀害花谷大佐的是红党泉城地下党,后参加第四抗日游击队,被我皇军勇士击毙。” 吴克知道,武山说的是张贵发。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鬼子才收到消息。 张贵发是神枪手,牺牲着实叫人惋惜。他脸上露出了真实的哀伤和愤怒:“应该把那人活捉,让您手刃了他。” 武山摇摇头:“那人叫张贵发,枪法极准,击毙他之前,一把驳壳枪,打死打伤我二十六名勇士,最后——” 武山不好意思说了,因为刚才他说错了,张贵发不是被击毙,而是不愿做俘虏,自己饮弹自尽。 “最后还是一个维持会长探得消息,报告给了皇军。游击队诡异的很,来无影去无踪,往后情势会更复杂。” 吴克点点头:“是会很复杂,但都是些泥腿子,如果皇军处理得当,不是问题。” “切勿轻敌。”武山又面向东方,深深鞠躬,缅怀死去的花谷。 可他至死也没想到,真正干掉花谷的人,就站在他身边,而且还当成了挚友。 吴克仍面带哀思,心里却默念着:“老张,一路走好,我们的人会继续干死鬼子,为你报仇。” 武山倒也舍得,一瓶清酒全洒在山顶之上。扔掉空瓶子,武山悄声说:“吴克,现在花谷大佐英灵在上,我想听你实话,为什么要加入我们?” “为什么?”吴克皱了皱眉头:“武山太君,您想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要留下,并为皇军效力?”武山继续面向东方,不看吴克。 “这个啊——”吴克也看着东方,微微叹了口气:“只能算是机缘巧合吧。” “机缘巧合?”武山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 吴克大概明白武山为什么要带他来这个地方了,于是挺了挺腰杆,回道道:“不瞒你说,我起初是想离开泉城,和你们打仗。” “那你为什么改变了主意?”武山问道。 吴克摇摇头:“第三集团军一枪不发,就丢弃泉城,我感到了心寒。熊局座待我很好,像亲兄弟,一直劝我留下,所以我就选择了留下。” “那你是为了熊局长而留下的?”武山说。 “可以这么说。现在拿我当兄弟的,不止是熊局座。”吴克回答道。 “那你会永远为皇军效力吗?”武山问。 吴克回答:“那要看皇军对不对起我,尤其是我的家产,当然,也包括我表哥家的,现在我们两家已经混为一体。” “那皇军要对的起你呢?”武山问。 “我说过了,士为知己者死。”吴克也不看武山,继续面朝东方:“我从小就敬重梁山好汉,也敬重义气两个字。” 武山转过身来,看着吴克:“很好,以后咱们就要携手战斗了。” 吴克也转过身来,看着武山:“大哥,咱们早一起战斗了。” 武山哈哈笑了:“对,对,在郝家巷,我手指负伤,你的帽子被掀掉了。” 吴克点点头:“那时我是为了熊局座。” “你刚才喊我什么?”武山忽然问道。 “哦,我喊的是大哥。”吴克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刚才有调侃的意思,不知道武山为什么要说出携手战斗这四个字。 “好,我长你四岁,就做你的大哥。”武山非常高兴。 “好啊,那就这么干了。”吴克也非常高兴,心里却骂开了:我去你奶奶的,你这个死鬼子! “好,我们下山。”武山冲吴克露出了微笑。 “好。”吴克面带微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我是当大哥的,就走在前面了。”武山笑呵呵地迈动了两条小短腿。 吴克依然面带笑容,心里却低估开了,武山如此神经兮兮,到底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