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人,这......下官自然知晓苏大人是一等一的忠臣!玉大人玩笑之言,苏大人莫要放在心上啊。” “是啊,我只是玩笑之言罢了。苏大人若是信不过我,不如咱解了公主的敛服看看?” 看到那双满含挑衅的狐狸眼,苏风茶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为了今日,他日日练习如何同人吵架,好不容易逮到了这次机会,却还是对她无计可施。 商赋连忙附耳道:“苏大人,咱们现在也没证据,总不能真的对公主不敬吧?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啊,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 他好不容易逮到这次错处,可不能就此错过!一咬牙望向一旁的虞安宁,道:“郡主,你来!” 虞安宁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这关她什么事啊...... 这人选,经过了苏风茶的深思熟虑。 眼下这屋子里,没几个他信得过的人。 且不论商赋会不会向着自己,他一个臣下,自然不能做这件事。 而德明......他还指望着此事闹大后,由德明如实禀报圣人,自然不能此时得罪了他。 思来想去,只有虞安宁最合适。 一来,她身份尊崇,与临安公主勉强算得上是闺中密友,又是女子。无论是安国公府还是广安侯府,都与齐国公府没什么关系。 二来,就算她同玉浅肆要好,但只要再寻来一个不相干的丫鬟在旁作证。到时候铁证如山,就不信玉浅肆这次能逃得过! 玉浅肆递给虞安宁一个安抚的眼神,虞安宁这才踟蹰着走过去。 苏风茶激动不已,亲自唤来一个丫鬟,让她站在一旁作为见证。 “确定要这样?”虞安宁还是下不了手,这毕竟是死人啊。虽然她近来见得多,可亲自去碰,完全是另一码事啊。 玉浅肆摆弄着玉里乾坤,叮咚不绝:“是啊,苏大人。你确定要将这件事闹大了?传到御前,那可不怎么好听啊......” 在苏风茶看来,玉浅肆此言,并非好心劝诫,完全是外强中干的阻挠:“待此事了结,老夫定亲去御前请罪!但老夫身为大理寺卿,决不允许有人狐假虎威,亵渎尊贵的血脉!” “郡主,请。” 玉浅肆见他笃定,也再不阻拦。 虞安宁伸手去解衣服,幸好软尸香的功效,让触感没有那么可怖。可一想到那张面具下的面容,她还是有些发恶心。 解开层层盛装,她强忍着不适仔细翻找,但一无所获。 她不由带了些怒气:“这什么都没有啊!” 苏风茶面色一僵,怒瞪回去,指了指一旁瑟缩的丫鬟,道:“你!你去看!” 那丫鬟颤颤巍巍地靠近,看了半天:“回大人的话,的确没有伤痕。” 苏风茶愣在原地:“怎么可能?” 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朝棺椁冲了过去,德明一个闪神没拦住,只觉得头疼。 可就算他再瞧上无数遍,尸体上也没有任何剖验过的痕迹。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苏大人,该去御前请罪了。” 玉浅肆轻挑眉尾,十分自得。 “你究竟做了什么,怎么可能毫无痕迹!” 玉浅肆细细品完了他无关乱飞的气急败坏,提醒德明:“公公,不能再让苏大人如此闹下去了。” 德明心中叹一声自己的命途多舛,寻了禁卫军来,向着仍旧愣神的苏风茶道了声“得罪”,带他回了御前。 虞安宁也不会弄这复杂的衣服,将一切扔给了身后的丫鬟:“你来!” 那丫鬟吓得快要哭出来了,抖若骨筛地将敛服复原,立刻冲出了屋子扶着柱子干呕。 勉强算是没了外人,玉浅肆问商赋:“这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老苏头不知从哪个耳报神那里的来了你带着小张以伦进宫的消息,便直接拉着我递了牌子入宫。一路上盯我盯得那叫一个紧啊!好像我藏了他辛辛苦苦攒了十几年用来买虎丘茶*的私房钱一样!压根没半点儿给你们传消息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得意起来:“不过,幸好我机智无双,在门口同伯懿吵了起来,给你们拖延了一点时间。” 伯懿嘴角一抽:“那还多谢少卿大人了。” 提到这个,商赋皱起了脸,看着玉浅肆,颇为可惜的模样。 “玉大人今日怎穿得如此素雅?” 昨晚他刚出去,就被金吾卫给逮住了。没有圣旨,就算是大理寺少卿,也得进牢里待着。 可听到他是为玉浅肆做事,那一队金吾卫也啧啧称奇。 那时,他方才知,昨日玉浅肆竟然着了盛装,美不可言! 想到这里,狠狠瞪了一眼一脸无辜的张以伦。 都怪义庄前黑黢黢一片,他都没看清玉大人的美貌...... 伯懿听到这荒唐的问题,也明白了过来。 “少卿大人除了美色,脑子里还能想些别的要紧事吗?” 玉浅肆打得名号可是入宫祭拜,盛装出席,不合适吧? 虞安宁见四下无人,松了口气掩上房门,惊问:“玉姐姐,你该不会真的剖验了吧......” 玉浅肆望向隐在隐在阴影中,眸子却闪着亮光的张以伦,轻笑反问:“你猜?” “时辰不早了,宫门该落钥了。”伯懿提醒。 他们三人倒是没什么所谓,可若是玉宸殿那边出了意外,张以伦的身份被扒出来,到底是有几分站不住脚。 五人朝着宫门外走去,商赋难掩激动:“玉大人,今日老苏头犯了大错,该不会,明日这大理寺卿的位置,就落到我头上了吧?!” “想得美。”伯懿嗤他异想天开。 如今朝局动荡,大理寺卿的位置,关乎清流一党对三法司的掌控,他们绝不会让。再者说来,此事可大可小,就算王嵩来做主,定然也不会借此事发作。 一来,此举必会让所有人的矛头对准玉浅肆,二来,提刑司近来连破大案,风头无二。大理寺向来同提刑司不对付。发落了苏风茶,无异于坐实了提刑司同齐国公府沆瀣一气的传言,不利于王嵩固权。 恐怕,只会罚俸草草了事,顶多就是出些丑罢了。 一时出神,商赋同虞安宁又吵了起来。 “马坚绝不可能是凶手!” “我又没说他就是凶手,是玉大人让我盯着他的!你同我吼什么?” 商赋将自己今日所查报给了玉浅肆。 “那个马坚今日告了假,待在禁苑的房间里,一整日都没出来。听说是生了病,魂不守舍的。” “我就说吧,他定是太过伤心,忧思成疾!他绝不可能是凶手!” 玉浅肆睨了虞安宁一眼:“郡主虽对马坚知之甚广,但我还是好心劝一句,莫要与此事有太多牵连,也莫要干扰我查案。” 虞安宁没想到玉浅肆会如此认真,支吾起来:“我只是......反正他是绝不会害临安的!” 听她如此笃定,玉浅肆止住脚步,慎而回望:“既如此,我便在提刑司随时恭候。待郡主什么时候想通了,有什么话该对我言明,我便立刻停下调查马坚一事。” “在此之前,”她转向商赋:“劳烦少卿大人帮我继续盯着马坚,包括他的家人亲族。若有任何异常,立即知会我。” 商赋满含热泪,重重点头,恨不得此刻就插上翅膀飞到宫外着手此事。 这还是第一次,玉大人在自己与虞安宁之间选择了支持自己! 虞安宁跟寒霜伤过的蔬果一般,十分萎靡,又因玉浅肆方才意有所指之言惶惶不安。 就连自己也只是猜测而已,玉姐姐对这个案子,究竟知晓到了何种地步啊...... 出了宫门,玉浅肆同张以伦上了一辆马车,伯懿不请自来,也挤了上来。 见她并不看自己,就当做默许,十分洒然地坐了下来。 “你们查得如何了?” 玉浅肆从马车里翻出一小包饴糖,递给张以伦,嘱咐他少吃些。 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多亏了小张仵作,我已经知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只是......” 只是她有些踟蹰该如何处理整件事。 希望商赋那边的消息,能帮她做出决断。 若是运气好些,虞安宁愿对自己坦诚以待,说不定会更顺利些。 “倒是难得见你露出这副左右为难的模样,这事如此难办吗?” 恰恰相反,这桩案子十分简单,可是......正是因为太简单了,反而不知该如何处理。 玉浅肆错开眼睛,擦了擦张以伦的嘴角的糖渍,带了些宠溺:“这么一大包都是给你的,没人跟你抢,慢慢吃。” 伯懿含着自嘲的笑,垂眸不语。 这副破碎感,莫名招惹出人心底的怜惜。 她道:“你莫多想,我方才只是在想,公主和亲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世上之事,从无单纯好坏之分,更何况是朝堂之事?”伯懿见她愿意同自己多说话,虽知晓这不是真话,但还是忍不住关切。 “如今这件事情已经不是公主自戕如此简单了。牵扯到和亲之事,便是国事。这才一天,朝堂上主战派与主和派之间便吵翻了天。若是你此时牵扯进去......” 她没听清伯懿说了什么。 她从不在乎什么朝堂什么大局。 人生而在世,就很是不易了。无论如何,总不该有人枉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