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审判长、合议庭,我是维克多律师事务所的霍明知,受被告人蒋慈女士家属委托,并征得其本人同意,担任蒋慈女士涉嫌故意伤害一案的辩护人。” 易凯风在霍明知发言时,左臂屈肘撑着头,微微歪头看向意气风发的霍明智,右手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 明显没有把霍明知放在眼里。 “首先,原告与被告的关系比较特殊,被告蒋慈与原告宋晏阳是继母与继子的关系,无论是出于人道主义、社会和谐、稳定或者其他原因,在开庭前被告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明确表示今后愿意尽到一个母亲的职责,将宋晏阳先生视为己出。” “蒋慈女士和秦川先生,也就是原告的亲生父亲结婚二十年有余,期间孕育了一个女儿,秦川先生忙于事业,抚养女儿的大部分重担都在蒋慈女士一人身上,现在突然出现个那么大的男孩,她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种来自于一个女人、母亲,妻子的无奈甚至超越了事实和法律,还请法院能在量刑的时候给予重点考虑。” 看着高位上女检察官理解的神情,霍明知内心升起一丝小得意。这场辩护也不是那么难以进行,相反他甚至还占有一点小优势。暗暗呼出一口气,看来rascal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不可战胜,不过是被神化的纸老虎罢了。 调整了下呼吸,内心甚至还在暗暗窃喜,要是自己赢了rascal,以后的名声档次可不止会上升一个level,那以后还会愁没有大单子吗? 易凯风听了霍明知的辩护,冷淡的表情终于有的一丝裂缝,嘴角有些压不住的往上翘,无奈只好将撑在脸边的手挡在嘴前掩饰。 这是无法从证据突破,开始走感情牌了? 见霍明知已经将视线投向他,易凯风拽了拽衣服下摆站起身来。 “忠于事实与法律,是每一个法律从业人员的基本素养,面对没有任何证据支撑想当然的将被告人的犯罪情节进行淡化处理,是对原告合法权利的极大伤害。” 易凯风目光扫向霍明知,“种种证据已经清晰显示被告雇凶杀人是必然的,对方辩护却一直在绕弯子,打感情牌,还请对方律师正面陈述。” 谢熙尧凑近宋晏阳,低声道,“凯风哥真是太飒了。” 宋晏阳看向对面蒋慈不停变换的神色,内心清楚的明白易凯风在吊着对方玩,先给对方颗甜果子,让其尝到点甜头,再用棍子把所有尝到的甜头都打出来,给予千倍万倍的苦涩。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得恶趣味。 霍明知自接下这个案子就在钻研证据漏洞,听到易凯风的辩护,扬起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原告所谓的证据也就是那一段录音内容和短信,录音内蒋慈女士确实是有这个想法,但毕竟是片面的音频,谁也不知道在音频之外发生了什么。” “事发当天蒋慈女士需要出席一场慈善会议,确实与秦川先生的礼服取得时间违背,这才想着让原告去取。” “哦?”易凯风忍不住打断霍明知的辩护,“那么我想请问对方辩护,秦家上上下下佣人无数,为何偏偏要让刚来m城还不太熟悉的原告去取?” “这个问题我向蒋慈女士了解过,之前的礼服都是她亲自去拿的,因为有什么地方不合适可以直接修改,家里的佣人不了解礼服的相关要求,也都有些笨手笨脚,秦羽小姐又陪着蒋慈女士出息活动,蒋慈女士不放心才会让原告去取。” 霍明知一早就让秦羽联系定制专柜,买通了负责人,就算再去调查也查不出什么来。转头看向高台的检察官道,“所以,请求合议庭重视公诉机关的证据,不要让有罪推定害了无辜的被告人,毕竟冤枉一个好人的危害性远远大于放过一个坏人。” 易凯风忍不住在心理嘲讽,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 秦川站在角落看着宋晏阳与蒋慈的方向,眼里是说不出的苦涩。 他那天从警局离开就去了医院,在病房外徘徊了很久也没有勇气推门进去。他欠这个孩子的实在是太多了。 现场沉默了很久,就在检察官拿起定音锤决定敲下休庭时,易凯风微微欠身,“请允许我带人证上场。” 霍明知,蒋慈和秦羽均是一愣,神情都有些不自然。 检察官微微点了点头。 大门打开,王富贵和定制专柜的负责人缓缓走入,表情都带着些局促,但目光却充满了坚定。 王富贵将蒋慈雇凶杀人,用白血病的女儿威胁他的事全盘托出,负责人也把秦羽出大价钱让其作伪证的全过程一一讲明,场面瞬时逆转。 霍明知的额头已渗出滴滴冷汗,蒋慈的脸色也是十分苍白,秦羽抿着唇,头脑一片混乱,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次居然把自己也玩进去了。 秦川听了专柜负责人的陈述,眼神都泛着空洞,秦羽终究还是随了她母亲的劣性。 审判长听完双方辩护后,微微思索,“目前情况我们已基本了解,请问双方是否愿意调解解决纠纷。” 易凯风忽然就笑了,笑容宛若万千流光,抿了抿唇,道,“当然,不。” 易凯风说完这句话后,法院就宣布暂时休庭,两个小时后再开庭审判。 秦羽走到蒋慈身边,霍明知也走了过来,表情不是太好看。 蒋慈抓着霍明知的衣袖,“律师先生,我这场官司胜算大吗?” 霍明知抿了抿唇,沉默片刻道,“抱歉,蒋夫人,秦小姐,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征求减刑。” 此话一出,蒋慈瞬间跌坐在凳子上,满眼无措,难道自己堂堂秦世总裁夫人真的要坐监狱了? 秦羽还算理智,“霍先生,请问这种情况······要坐几年?” 霍明知斟酌片刻开口,“《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犯前款罪,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不过二位也不必太过担心,宋晏阳没死,蒋夫人属于杀人未遂,对于未遂犯,可以比照既遂犯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蒋慈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瞳仁涣散,眼中没有一丝生气,“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这······”霍明知叹了口气,“除非宋晏阳愿意撤诉。” 易凯风坐在谢熙尧身边喝了口水,懒懒的扫了一眼霍明知三人的方向,“下午才是重头戏啊。” 宋晏阳微微仰头倚靠在轮椅上,一切,终于要告一段落了,妈妈,儿子替你报仇了。 谢熙尧看着宋晏阳的样子,又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嘿嘿,回来给小禾苗看看。 突然一记眼刀扫过来,“你要是敢把照片发给晓晓你就死定了。” “咳咳。”被戳中心事的谢熙尧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刚想再说些什么辩驳一下,就被一阵急促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打断了。 易凯风和谢熙尧同时转过头去看,就见秦羽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宋晏阳连头都没有回,听这动静就猜到是谁了。 “宋晏阳,我妈怎么说也是你长辈,你怎么狠得下心来这么对她!” 易凯风和谢熙尧张了张口,还未出声就被宋晏阳制止了,宋晏阳淡淡扫了一眼秦羽,“你想进去陪她?” 宋晏阳指的自然是秦羽买通订制专柜负责人做假证的事,一句话也提醒了秦羽自己还有把柄落在他手中,若是他想计较完全可以把她也送进去。 咬了下唇,秦羽放低了姿态,“哥,蒋慈毕竟是我母亲,即使你不认她,她也做了那么多年秦家主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原谅她这一次好吗,别让咱们这个家散了。” 秦羽说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感,谢熙尧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宋晏阳干脆不搭理秦羽,随她在一旁戏精。 易凯风被这女人烦的有些厉害,在一旁悠悠开口,“在刑事诉讼中,如果证人作假证,会构成伪证罪。构成伪证罪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秦羽狠狠的瞪了一眼几人,愤恨地转身离开了。她可是要继承秦世国际的,绝对不能有任何案底。 秦羽走后,谢熙尧直接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你们看到没有,那女的脸都皱成苦瓜了。” 宋晏阳却没有笑,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秦羽的背影,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他之所以没有计较秦羽的罪行,最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秦川。这些日子在秦家秦川对他的关心以及想要弥补的态度他很明确地感受到了,他知道秦川心里是有他母亲的,之前在病房他其实也知道秦川一直在门外犹豫。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宋晏阳发现他好像没那么恨秦川了,但对他也没有多少好感,毕竟这么多年的恨意扎根心底,就算拔除了也会留有痕迹。 蒋慈他必须要将她送进监狱,之后他也会离开秦家,留下秦羽是宋晏阳唯一想到可以为秦川做的了。 此次一别,日后两不相欠。 两个小时后,休庭结束。 本以为接下来就是被告最后申述,酌情减刑,没想到接下来审判官的一席话让蒋慈和秦羽如遭雷劈,霍明知面如土色,就连本打算悄悄离开的秦川也顿住了脚步,一脸震惊的望向蒋慈。 “现场保持肃静,应原告宋晏阳先生的要求,接下来我们将要审理蒋慈蓄意杀害宋瑜一事。” 两个不同的案件,竟然分为上下庭一并处理,这是前所未有的。 秦羽当时请了律师就以为万事大吉,压根没有管接下来的事,收到的法律传文根本看都没看,以至于三人都不知道会有这一出。 易凯风向检察官申请证人出场。 许强带着当时蒋慈雇用他杀害宋瑜的证据,以及汇款记录。 霍明知根本不知道蒋慈身上还有一桩人命案,大脑是一片空白,完全反应不过来。到是蒋慈狠狠拍了下桌子,“你放屁!我根本就没见过你!” 检察官听到蒋慈粗俗的话语皱了下眉头,狠狠敲了下公平锤,“肃静!” 许强看了眼宋晏阳几人,深呼了一口气,“我原名叫许杰,在听从蒋慈的旨意开车撞了宋瑜后,按照她的要求到警察局自首,出狱后怕蒋慈会斩草除根就逃到了y州,改头换面,换了新的身份,这是我之前的整容记录。” 在听到许杰这个名字的时候,蒋慈就完全愣住了。 宋瑜虽然在车祸后没有立即死亡,但宋瑜的死却也是蒋慈一手造成的,只是当年宋晏阳年龄太小,什么都不懂,才让这个案子拖到今天。 易凯风拍了拍宋晏阳的肩,走到许强身边沉声道,“《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后面易凯风和检察官说了什么蒋慈已经听不见了,只听到最后锤子落下的声音,和那一句,“无期徒刑。” 绝望瞬间涌上心头,蒋慈浑身抽力般跌倒地上,泪水顺着眼角蜿蜒而下,“不,不,不可以!我是秦世国际的总裁夫人,我看谁敢动我!” 法警上前一左一右将鬼哭狼嚎的蒋慈拉走了。秦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拉走,狠狠地闭上眼睛转过了身。 下半场前前后后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完全是易凯风这边单方吊打霍明知。 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秦川红着眼眶来到宋晏阳身边,“阳儿,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小瑜她,她······” 宋晏阳看着秦川沉默了片刻,这个男人好像没有刚见到时那么神采奕奕了,头发两边又是何时生出的花白? 转过头不忍再看下去,也没有正面回答秦川的问题,只是道,“秦先生,我今天就会离开m城,今后······望多加保重。” “不,为什么啊。”秦川慌忙转过身看向朝外走的宋晏阳,“我们父子俩好不容易相遇,即使你不愿意认我也没有关系,让爸爸好好补偿你可以吗?” 朝外走的宋晏阳握着轮椅的手顿了顿却没有停下,“就当,我从未出现吧。” 迈出法院大门的一刹那,一滴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滑下,散落在风中。 望,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