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达以西,幼发拉底河东岸,有个叫‘宰丹’的小村庄。 村里清真寺的老阿訇一早出门就要去村口道路的防空阵地上看看。 半个月前,几十部车辆和数百军人来到村庄附近。他们征用了农田和村里的房舍,构建阵地,布置了一个防空导弹连。 随后,战争爆发了,就跟十多年前美军打过来一样。村庄附近的防空阵地就像磁石,吸引漫天导弹炸弹从天而降。 老阿訇在村里住了一辈子,除了念经啥也不会,种地都是家里女人去干。但他好歹知道有外人入侵就必须狠狠打回去。 刚开始的时候,阵地上的小伙子们还拼命作战。雷达天线在转动,导弹不时发射升空,村子里的孩子觉着新奇,还特意跑去看。 村里的收音机不时传来些好消息,比如击落了啥啥美国人的隐形战机,又或者痛击了以色列人的装甲旅。 但国力差距不是光靠拼命能弥补。 以军战机在甄别假目标方面进步很快。比如他们通过对比卫星图片,找到有大量人员活动的真目标。 此外就是收买内奸到近距离看一眼。真目标附近往往戒备森严,假目标甚至无人驻守,很好分辨。 随着一枚枚精准的导弹和滑翔炸弹在防区外穿透防空网,伊军阵地上死伤越来越多,情况便急转直下。 村里的人帮忙掩埋了战死的士兵,还把受伤的人员朝巴格达市内送。送了几趟后,市里说不要再送了,医院床位已满,送过去也没人照顾。 进城的村民也说城里挨的炸弹更多,街道上随处可见深深的弹坑。每个弹坑背后都意味着一份伤亡和损失。 老阿訇把村里的房子腾出来照顾伤员,但村里压根没有医疗人员和药品。收容的士兵大多哀嚎死去,反而多遭受几天痛苦。 村外的墓地也多挖几个大坑。 直到前两天,以军战机压制住了‘宰丹’周围的防空火力,用f-15e朝防空阵地上投掷了大型温压弹。 爆裂的火球仿佛太阳落在地面,耀眼的光让人无法直视。阵地上的人瞬间化为气化,百米外的大多浑身烧伤,满地打滚,哀求速死。 哪怕离着数百米,火焰的光芒照在皮肤上也令人极为痛苦,热力仿佛要将骨肉融化。等老阿訇战战兢兢再去阵地上看,内外俱是焦土,无一幸存。 防空阵地没了,以军战机长驱直入,肆无忌惮的朝巴格达发起空袭。也就是以色列国力弱,战机数量不够。若是换美军来,能把地皮翻几遍。 村庄倒就此安静了。 没有孩子再去围观阵地上的军人,没人来接替防空阵地上的牺牲者。再也看不到转动的雷达天线,也听不到导弹发射的轰鸣。 人们在彼此传播所谓的最新战况,无一例外都是犹太人打到家门口。村里的居民惊慌失措,纷纷收拾细软逃散,远离战场。 老阿訇的家人也离开了,只有他不愿意走,固执的留在村里。他每日就是去阵地废墟上收拾战死者的遗骸,丢进挖好的墓地里,算是安葬。 在阵地废墟不远处,还有一座盖着伪装网的附属工事。以军战机摧毁防空阵地后就没怎么再管这里,反而让工事保留下来。 工事的伪装网下有一辆被丢弃的ptz-89自行反坦克炮,是几个月前从朝鲜进口的。它原本是用于守卫防空阵地,免遭敌人地面部队攻击。 这门炮布置于此后,老阿訇还看军官指挥士兵操练过几天。但防空阵地被摧毁后,摆弄这辆装甲车辆的部队就随之逃散。 老阿訇问那些年轻的孩子,“你们要去哪里?” 伊军士兵回答说要回家。 老阿訇又问,“你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伊军士兵只低头不语,走的更快。 老阿訇也很难过,平日最喜欢听的广播也不听了,走到反坦克阵地上发呆。他静静坐在土坎边,仿佛死了一般。 半个世纪前的1948年,第一次中东战争爆发。 老阿訇那时候还是十来岁的孩子,听着大人讲述阿拉伯世界联合起来群殴以色列的故事。 当时埃及,约旦,伊拉克,叙利亚,黎巴嫩的联军把犹太佬打的几乎灭国,老阿訇满心高兴——只可惜功亏一篑,没真正灭掉。 没能灭掉便是祸害。 后来是56年的第二次中东战争,67年的第三次中东战争,73年第四次,82年第五次,阿拉伯人一次打的不如一次,窝囊透了。 过去伊拉克人还能自我安慰,犹太人没能打上门来。现在可好,以色列打到了巴格达,而伊拉克军队丢下自己的人民在逃散。 老阿訇在土坎上呆呆看着ptz-89粗大的炮口,愣愣出神。他犹记得以色列当年只是很小的地盘,没有石油,没有资源,穷的很。 相比之下,阿拉伯国家无论人口还是国力都远超以色列,装备也不差,可怎么打来打去总是输? 可几十年了,以色列越打越强。 与之相反,阿拉伯的军队总是一触即溃,阿拉伯的国家总是动荡不安,阿拉伯的民族总是内乱不断。 这一定有个原因。 想不明白,只能发呆,慢慢等死。 不知枯坐多久,天空上忽然响起惊雷。 老阿訇被吓的一哆嗦,抬头只见一架涂着‘大卫星’的以军战机在天空四分五裂,扑棱棱的朝下掉落。 “啊......发生了什么事?”老阿訇站起来,只见从巴格达方向开过来一支军队。 烟尘中,领头是几辆苏系坦克和装甲车,后头跟着是一辆自行机动防空的‘萨姆六’雷达车。 车上的天线转个不停,扫描周边空域。 这支部队沿着道路隆隆前进,驶入被摧毁的防空阵地,并立刻开始重新休整。带队的赫然是一名亚裔军官,他用熟练的阿拉伯语指挥伊拉克士兵干活。 阵地跟阵地也是有不同的。 之前伊拉克人构建的防空阵地就是简单堆砌些沙袋,可这次亚裔军官却带来大量工程机械开挖掩体,让每部车辆有多个作战地点。 每个点有独立的防御工事,确保一颗炸弹下来,绝不能炸毁两辆车。一颗温压弹下来,不能对装甲车辆造成不可逆损失。 老阿訇对这场景不陌生,他从士兵的眼睛里看到了不疲倦的狂热,不畏惧的勇敢,不屈服的自信。 负责指挥的亚裔军官站在个土堆上,抓着大喇叭喊道:“两千五百万伊拉克人被区区十几万以色列军队打到了首都,这是耻辱,是每一个伊拉克人的耻辱。 中东战争打了五次,次次都失败。你们的爷爷战败了,你们的父亲战败了。 如果今天你们也要战败,以色列的侵略者会站在巴格达的街道上,指着满地的尸骨向全世界宣布‘看,这就是伊拉克人’。你们能接受吗?” “不能!!!” 大喇叭的声音超大,干活挖工事的伊拉克士兵被亚裔军官的‘耻辱教育’激的嗷嗷叫,愤怒的大吼。 所有人的眼睛都跟充血似的,咬牙切齿。 亚裔军官还没完,继续喊道:“很幸运的是你们还有萨达姆总统,他宁愿处死自己逃跑的儿子,也不愿逃亡。 拥有这样的领袖是一种幸运,因为整个阿拉伯世界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他会带领你们抗击侵略者,你们要做的就是誓死追随他。告诉我,你们愿不愿意?” “愿意!”伊拉克士兵们扯着嗓子喊,恨不能喊破喉咙。 老阿訇在土坎上听的脑子发懵,莫名其妙。他搞宗教活动这么些年,还从未有过几句话就把上百号人化作狂信徒的本事。 眼前这些军人的精神状态极为亢奋,却还能保持大脑理智的有序工作,这是宗教洗脑也做不到的。 几个年轻的士兵还走到老阿訇面前,向他行礼道歉。他们分明是前几天头也不回离开的那些,现在全都回来了。 “尊敬的长者,请宽恕我们。我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准备战死于此。” 自行反坦克炮的车组成员检查被遗弃的战车,修缮伪装阵地。他们神情相对平静,目光中闪烁对死亡和牺牲的漠视。 地面战斗即将打响,前线的伊军将直面侵略者的重炮、制导炸弹、武装直升机,还有‘梅卡瓦3’坦克。 伊军装备普遍落后,t54为主的苏系坦克基本都是靶子,火力和防御都不行,火控也差。唯一先进点的就只有ptz-89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老阿訇不敢相信,还以为身处梦中,“是什么让你们回到战场?是什么让你们恢复勇气和胆略?是真主的旨意么?” 信教的人就这点讨厌,干什么都是主的旨意。受苦是主的考验,享福是主的安排,就是从来不讲科学和道理。 这次倒是有些不同,车组成员坦然道:“是萨达姆总统感召了我们,他的坚强让我们倍感羞愧。我们能做就是回到战场上,为他而战。” 得知萨达姆‘杀子证道’的细节,几十岁的老阿訇忽而满眼热泪,浑身哆嗦,“赞美真主,我们等到了,终于等到有个能带领我们征战的英雄。 这一定是真主的旨意,萨达姆是安拉之剑。他是来拯救我们的,拯救伊拉克的。我要把我的孩子们也叫回来加入圣战,跟犹太人干到底。” 一说‘圣战’,简直戳到了阿拉伯人的g点。 亚裔军官的宣传也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充分尊重伊拉克当地的宗教信仰和风俗,把反侵略反压迫跟‘圣战’这个概念结合起来,传播力度相当大。 以军的侵袭原本已经把萨达姆政权压的摇摇欲坠。可萨达姆‘被迫营业’,玩了一手宁死不逃,杀子立志,立马在格局和舆论上占据制高点。 bbc和cnn还在天天逼逼萨达姆如何如何像妖魔般残暴。可西方媒体越是如此宣传,绿绿越是愤怒,越是心向萨达姆。 之前沙特等海湾国家还想当和事佬,劝萨达姆政权接受国际调停——条件是萨达姆自动下台,伊拉克政府进行民主化改造,接受国际社会监督。 结果事情闹大,沙特境内一大批信徒反而自带干粮朝伊拉克跑。 给的‘萨达姆圣战基金’捐款最多的就是沙特以及以卡塔尔的富豪。有些人一出手就是几千万乃至上亿美元。 第一天筹款十亿美元,第二天宣传更加广泛,筹款数额突破二十五亿美元——中国的军工企业开心的要死,连带俄罗斯的伊尔76机队都忙着赚大把外汇。 沙特王室没料到萨达姆能这么狠,这是本着成圣的道路而去。他们愕然发现自己若是不跟这位中东强人站在一起,只怕自家国民都要立马反叛。 萨达姆立的这杆旗帜对绿教徒来说真的是太耀眼,太过于政治正确。 以色列方面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如此剧烈的转折,原本萨达姆政权就好比快要被一根稻草压死的骆驼,没想到骆驼转身一变成了负伤带血却凛然不可侵犯的雄狮。 不但伊拉克的人开始朝萨达姆身边聚集,就连巴勒斯坦的居民都齐刷刷的朝伊拉克跑——巴勒斯坦跟以色列可是苦大仇深,早就盼着有人领头干死犹太吸血鬼。 ‘哈马斯’‘真主党’表示只要萨达姆愿意坚持,其组织愿意为伊拉克提供一切援助。 就连快死的阿拉法特都从自己贪污的小金库里拿出五十万美元,装装样子表示要捐给萨达姆。 形势急转直下...... 沙龙政府急了,真的骑虎难下——再让萨达姆如此高效的凝聚阿拉伯地区的声望,说不定就是第六次中东战争,所有绿绿国家联合起来打以色列。 埃及和叙利亚等国更是动员自己的军队,并在多个国际场合要求以色列立刻退兵。要不是美国在中东地区压着,一场大混战早就打起来了。 眼下所有筹码都压在牌面上,对决双方退无可退,连‘兄弟会’方面都感到莫大压力。马可世也是没想到萨达姆这种恶劣状况下居然还能稳住局面。 只有被软禁的‘欧洲意志’头领萨维利嗤嗤冷笑,“你们以为这只是小概率的偶然吗?不,这种逆转是副本任务对弱势一方的保护。 只要达到某种条件,它必然出现。 若不是类似不可捉摸的逆转难以预料,我早就利用时空骰子刷副本把你们统统干翻了。怎么可能等到你们来利用它? 现在么,你们什么也干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失败临近。” 对萨维利的嘲讽,马可世阅读前线战报后,抬了抬眼,平静说道:“你错了,我预料到这种情况。所以我绝对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