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广就是来碰个头，见个面，聊聊天。开始双方还是很拘束，但聊开了也就无所谓，无话不谈。他比荣格年轻十来岁，其实很能理解对方。　　 二十年前出国的那批人，要说他们有多么的大奸大恶，这也是情绪宣泄。当年国内乱糟糟，有能耐的确实会想办法出国。出国的也会想办法留下。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并不是谁都能跟革命先烈似的，‘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明知必死也慷慨赴义，这是烈士。普通人做不到啊！　　 出国的能安安稳稳不给国内抹黑就阿弥陀佛了。况且还有钱学森这种大牛，学了满腹本领还能毅然回国建设的，挺好啊。　　 真正铁了心出国再回头反咬的也是少数。大多数人都很渺小，只为安居乐业，顾个小家。　　 再说十几二十年前国内的社会环境确实糟糕，就算现在都还残留各种官僚腐败的破事。谁遇到了不是一肚子气？　　 梁广自己就是在单位里混的窝窝囊囊，咬牙之下来美国闯荡。目前也算成功了嘛。　　 所以出国留学并不算什么，入籍也能复籍嘛。杨振宁老先生就是个典型例子。走‘群众路线’的土党对这方面还是很看得开，并认为这都是潜在的盟友。　　 分开时，梁广跟荣格说了句掏心窝的话，“人啊，年轻时候多挣钱想过好日子，这也是正常思想。四十几岁正是年富力强，可以考虑点其他要素。　　 荣先生已经功成名就。但在国外发展做到加州理工的教授则到上限天花板。这时候回国内不失为突破天花板的一条路子，可以畅想六十岁能达到什么高度？　　 https://　　 ‘圣光’是个相当国际化的集团，有背景有靠山，资金和人脉都极强。‘圣光大学’正在筹备，主校区选址上海也是为了照顾各路归国人员。　　 现在加入‘联合办学’都算创立者，日后地位肯定水涨船高。若是过两年等学校建好再来，就只能算普通的聘用关系。”　　 荣格心中还很有点傲气，但不代表认同梁广最后这句——他在当年的留学生里算混的非常成功的，但并不是每个中国留学生都能像他这样。　　 周青峰之前遇到过‘二十年前’国内顶尖大学毕业能进部委的女中介，四十几岁了只能在法拉盛卖房子。　　 也许对于普通人来说，在美国卖房子当中介，一美元炸鸡吃到饱也算很成功。但对二十年前出国的那批精英来说则很落魄了。　　 回到家，荣格打开手机，好几个校友微信群都在热议。还有人专门建了个匿名网站，方便丢饭碗的华裔知识分子相互交流信息。　　 可随便浏览，流传的基本都是悲观言论。　　 有人在群里大骂fbi及其局长哈登，立马有人出言提醒，别被举报了。总之都是些无能狂怒，还特别的怂。　　 也有人私下给荣格留言，说自己找到新工作。　　 细一问，多是被大陆高校招募。薪资待遇低些，但在国内也算非常不错，都是北上广深之列的大城市，包房子和家属工作，算是照顾的极好。　　 选择去筹建‘圣光大学’的也有，但相对较少。一来这家大学还在草创，二来特别挑人。不是业内顶尖的学者，它竟然不要。　　 “荣格，我们这次遭大难了。”有朋友打来电话，“我问了政府内的朋友，据说搞‘忠诚调查’的哈登如今在美国高层俨然一霸。　　 国会里传出现消息，这家伙在众议院参加听证会都不带怕的。议员若是提问刁难他，他敢反问甚至瞪眼。　　 现在g局已经流出传言，说哈登担任g局副局长时就极为强势。他跟军方关系特别好，特朗普内阁原本想砍军费，被他极力劝阻。　　 现在内部都在谈，这位是第二个埃德加.胡佛。”　　 埃德加.胡佛，美利坚历史上的传奇人物，fbi首任局长。　　 此人在这个重要位置上干了近半个世纪，熬过了八位总统，十六个总检察官，拥有最强权势，生前威望极高，死后非议多多。　　 因为胡佛权力太大，给美国的政客难以磨灭的恐惧记忆。所以在其死后，fbi局长的权力大大缩减，再无当年威势。　　 现在特朗普上台打破了这种禁锢，立马释放出一头失去约束的凶兽。华盛顿的权贵们已经开始感到不安，但他们毫无办法。　　 “知道吗？有记者试图调查哈登，结果没两天就意外身亡。有人被淹死在自家浴缸里，有人吸毒过量倒在办公室地板上。还有人直接消失，不知去向。　　 有议员试图在国会提交议案反对哈登，结果议案尚未发布就泄露。当天那名议员就出了丑闻，竟然是他儿子虐猫的视频。　　 议员本人没被抓住把柄，却不得不站出来向媒体道歉。但也传闻说这只是无关痛痒的警告，尚未撕破脸。”　　 朋友的话让荣格也连连叹气，他说道：“我这两天也受到监控。甚至有人闯进我家安装窃听器。　　 家里的监控录像拍下这一幕，可我报警也没用。警察来看过，说会调查。可过两天警局却打电话来让我配合fbi的调查。　　 我全家都被吓的要死。因为窃听器就装在书房，可我竟然不敢去拆了它，只能不再进去。这明明是我家，可我没有任何安全感。”　　 身处困境的两人本想相互安慰，结果听了一堆消息反而心情更糟。朋友在手机里直白表示：“我们现在的通话或许都被监听。”　　 这话算是彻底断了荣格继续聊下去的心思，他觉着自己确实没法在洛杉矶待了，必须赶紧离开。唯一的选择恐怕就是回大陆。　　 第二天，荣格到学校表示自己愿意加入‘合作办学’计划，并希望尽快全家前往上海。在他想来，不管怎么样先避避风头也没错。　　 ‘加州理工’校方对此倒是特别高兴。他们目前等于‘卖猪仔’，卖一个出去就腾出一个教职岗位，既满足fbi的要求，又让其他教职人员有晋升的位置。　　 等到四月下旬，荣格全家办好入境签证，乘坐飞机前往中国上海。‘圣光大学’筹备组派人到虹桥机场接机。　　 从下飞机开始，荣格就发现——哇，一别十几年，上海真的不一样了。虽说在网络和新闻里也看过，但现场体验完全不同。　　 荣格两个孩子是地道美国人，只会说英语，汉语听得懂但不会说。他们从落地就挺好奇，东看西看瞧个不停，私下低语，头一句就是......　　 哇，这里好多中国人，比华人街还多。　　 接机人员非常热情，一路帮忙介绍，还把当前学校筹备的状况简单说一说。　　 首先，自然是政府对此非常重视。不管是帝都部委还是地方政府，基本上能开绿灯的都简化手续。　　 人员，资金，场地，规划，这些从去年末就开始进行。　　 “学校建设周期至少要两年，但‘圣光’决定借鸡生蛋，先借用上海本地院校的校舍教学楼和设施，把架构先搭建起来。　　 今年七月，我们将开始对外宣传，九月招生。主要是物理化学等基础自然学科和计算机和高新材料等应用学科，初步招一百名博士，五百名硕士，五千名本科生。”　　 接机人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说这话时满面红光，自信又高兴。荣格对他说出的数字极为惊讶，问道：“五千名本科生，招这么多？”　　 哈哈哈......接机人员大笑，腼腆的挠挠头，“最初做规划时，学校筹备组只打算第一年招个几百人意思意思。而且集中在硕士博士上。　　 但总部那边看了我们的计划，直接在招生人数上加个零。这确实有点吓人。　　 其实我们并不是完全从零开始办学，而是选择兼并一批上海当地的大中专学校乃至技校职校，在原校基础上进行改造。　　 很多学校设施都是现成的，只要把人力物力财力资源整合好，两年建立一所综合性大学真的可以办到。”　　 荣格听着却摇摇头，他很清楚办大学的难度，这不是光有基础设施就够的，还需要大量资金投入，“‘圣光’有足够的钱来办校吗？”　　 哈哈哈......接机人员又是大笑，“‘圣光’可是做石油生意的，国家特批给了它进口美国石油的配额，光是这个配额就赚大钱了。　　 从今年起，中美很多贸易要经过‘圣光’。比如大豆和玉米，这又是非常赚钱的生意。此外‘圣光’经常能搞到些国内急需的货，也是利润极高。　　 最近‘圣光’打开了前往俄罗斯和中亚东欧的贸易线，大量出口机电产品，进口当地农产品和矿产。中欧班列的发车数量快速增长。　　 我们公司赚了钱就花，还拼命的花。可给人感觉是花的越多，赚的越多。连银行都隔三差五就发贷款，动不动就几十个亿，全被花出去了。”　　 接机人员对自家集团极为自豪。在荣格心里，这‘圣光’简直就是背景深厚的超级集团。它涉足石油，粮食，物流，教育，半导体，拥有极其庞大的能量。　　 车辆一路开却没进上海市区。荣格在国内也有朋友，电话里联系一番，就问接机人员要去哪里？　　 呃......接机人员忽然不好意思，讪笑后语气弱了几分，“我们‘圣光大学’分好几个校区，不同院系在不同地方。　　 考虑到市区内地盘太贵，所以几个校区都比较远。荣先生来自‘加州理工’的工程和应用学院，目前也被选入相关院系筹备组。　　 这‘圣光’工程和应用学院是全校人数最多，规模最大的。目前选的校址在......”　　 接机人员掏出手机点开导航让荣格自己看。荣教授瞄了眼，惊讶道：“我们这是......跑到嘉兴了。”　　 “不不不，没到嘉兴，就在嘉兴市下的嘉善县边上。还在上海市范围内，也算黄浦江边啊。主要是这里地价便宜，方便日后扩建。”　　 荣格一愣，看看地图，心中暗道：“我好歹是读过书的人，怎么也是混到教授级别。你这学校弄的两边不靠，还不如去嘉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