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会是我将来的下场吗? 龙族圣地里,李初一的心有些悲哀。 他已经很久没想过这个问题了,或者是一直下意识的回避着。 玄冰寒狱里听道士讲完本门的秘史,他就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扯淡的道路。 不对,不是走上,而是还未出生就被扔在了这条扯淡的道路上。 逆伐天道? 多么可笑的豪言壮语。 除了刚刚开始修行的那些又无知又激动的热血少年,哪个修士敢撂这种大话? 修为越高,道行越深,人越能感受到天道之无上、天威之莫测。修士修行是逆天而为,但这个天可不是天道,而是自己的命。 修士是顺应天道之则来逆改自己的寿元,以期长生不死臻至仙境,可不是说要上捣苍天下踩大地、三界阴阳任我心意。揣着这种想法的人通常只有两种下场,要不就是被天给弄死了,要不就是被人给弄死了。 在外部真界,这种狂人或许还有那么一丁点的活路,因为天道无情,绝对的公正下向来都会给人留下一线生机。可在三界内,这种人绝无幸理,葬王就是个例子,任你牛|逼盖世,我三界天道联手同出,灭你个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也是葬王够牛|逼,那种情况都残喘了下来,可三界的土地他却不敢沾染半点,只能在虚空里开辟了一个隐秘所在小心翼翼的躲藏着,宛如臭水沟的老鼠一般。 这件事一直被李初一当成警示牢记心中,暗暗嘱咐自己不要自寻死路。可结果,他还是走了上来,而且还是被人扔上来的,一点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原本不想想这些烦心的事儿,可今天龙族圣地里的这些残垣断壁,以及敖昆之前的那番话再次勾起了他的这个念头。 看着周围的破败,他止不住的会去想,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他会不会也如葬王一样,也如五羊老怪一样,尸骨飘零世间不知所踪,独留下一个类似于这里的遗迹供后人瞻仰,亦或是连这点痕迹都留不下,完完全全的淹没在岁月的浪涛中被人所遗忘。 又或者他真的成功了,干倒了三位师叔祖重新夺回三界天道,可那样又能怎样呢? 代替他们成为新的天道,跟师父和师爷一人一界假装苍天吗? 还是破出三界去到外部真界,从此逍遥三十六重天吗? 可问题是,据道士说三十六重天也不安稳,有灭世之祸降临,连师爷都落了个惨死的下场,那里岂不是比这里还要危险? 既然如此,那争来争去的又有什么意思呢?大家各取所需,各自好好生活下去不行吗?为什么要打来打去的呢? 还有一种可能是李初一最担心的,他怕他们万一真的成功了,那位素未蒙面的师爷会带着他和道士继续去三十六重天征战,拯救下苍生什么的,小胖子想想都蛋|疼。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而且极大。 从人界诸修传承断绝,道尊出手亲自接续了一个炼神期出来助人修行,他就知道自己那位师爷绝对是个悲天悯人的主儿,跟自己的祖师爷一脉相承。 换成他的话,他才不会管这些闲事呢。各人自扫门前雪,自己活得逍遥自在就行了,管他洪水滔天呢? 何况修行下去又有什么用,还不是遭雷劈的主儿? 挨过了天劫,不论飞仙还是入冥,最后还不是落在了三位师叔祖手里。他就闹不明白了师爷是怎么想的,这不等于是给仇家送帮手吗,生怕人家小弟不够多干不死自己是吧? “想什么呢?” 见李初一一会儿忧伤一会儿又咬牙切齿的,郝幼潇忍不住碰了碰他问道。 小胖子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复又没好气的道:“没什么,在想一群傻鹅!” 郝幼潇纳闷儿的问道:“你怎么学起干爹说话来了?” “因为我现在才想明白,臭道士这词儿用的真他吗对!”小胖子愤愤不已。 以前以为道士是恃才傲物,现在看来道士根本就是看透了一切。 包括天道师叔祖在内,众生都是傻鹅。 每个人都是骄傲的,伸着个脖子生怕被人比了下去,见着不顺眼的就挓挲着翅膀一顿嗷嚎,对方要是不怕就直接下嘴一顿猛啄。 得胜了他们的脖子会仰得更高,输了则会灰溜溜的撅屁股猛逃。其中有些鹅在无数的争斗和失败中吸取经验,通过种种手段自己蜕变成了天鹅,从而一飞冲天。它们以为掌握了一切,以俯视的目光藐视着地面上的鹅群,可其实它们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只需要一道天雷,它们立马就变成了熟鹅。又或者一支利箭,他们也会成为其他人的盘中餐。 争来争去,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为何不让自己简单一些快乐一些呢? 就算你统治了鹅群,就算你连天雷、连利箭都不怕,可那样又有什么意思呢? 鹅群里的其他鹅还是一样的脆弱,它们总有生老病死,它们总会成为其他人的盘中餐。你怕其他鹅变得跟你一样厉害而压制它们的成长,让它们碌碌一生,可几代几十代之后,你熟悉的鹅都死光了,鹅子鹅孙也在你的压制下越来越短命,在他们眼里漫长的一生在你眼里不过是眨个眼的功夫,犹如过眼云烟一般,这种生活你不会感觉孤独吗? 所以李初一自小的目标就很明确,能飞就行了,图个方便就好,长生什么的都是扯淡。 而且他对天道无情这件事也有自己独到的理解,他认为天道是有意让自己无情的,因为若是有情的话,孤寂的感觉天道也得疯! “小友不会是在指桑骂槐吧?”敖昆笑着插话进来。 李初一没好气的道:“哪儿能啊!再说我敢吗?” 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包括自己在内,在场的哪个能跑得了? 哈哈一笑,敖昆道:“开个玩笑而已,小友太过认真了。说起来你的话也有道理,世间本就多痴傻之辈,就如我辈修士,若无一颗痴迷大道之心,又怎能刻苦修行臻至化境呢?” “嗯,您老看的真通透。”李初一笑眯眯的恭维了一句,心里则大翻白眼。 老蛟龙说的跟他想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敖昆却来了兴致,捻了捻额角垂下的龙须道:“谈不上通透,只是活的久了,听了你的话心里有所感悟。众生皆为鹅属,凡俗为家鹅,修士为天鹅。若不能褪去凡胎一飞冲天,便只能沦为家禽任人鱼肉。然天有四时寒暑,更有风雨雷电诸般劫难,若不勤勉修行壮实己身,即便能翱翔天际也总有一天会跌落云端。所以修士需要有一点傻气,需要对大道有无尽的痴迷之心,否则终会自满倦怠,身死道消跌落天际,小友以为然否?“ “然,然,太然了!” 小胖子连连点头,肉脸上满是真诚和钦佩,心里则白眼翻得都快瞎了。 他真想把三界真想告诉这老头,看看他什么反应。 估计真那样的话老蛟龙也不会想着“翱翔天际”了,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老实蹲着才是正理。 蹲在地上,至少不会摔成肉泥。 还好千古龙冢到了,否则老蛟龙怕是能拖着他絮叨一路。 暗暗舒了口气,李初一望向前方,饶是听老蛟龙介绍过一些有了心理准备,他还是忍不住身子一僵,满心的震撼。 龙。 不是普通的蛟龙,而是真龙。 来妖族的路上李初一曾见过一次敖昆露出本相,当时足有近万丈长的龙身可着实把他惊了个不轻,那家伙都不用出手,他感觉敖昆在地上滚一圈光凭身子就能压碎一个山头。 都说妖族肉身强悍,龙族是其中最顶级的几个族群之一,可不亲眼见着,光凭想是很难想象龙族的肉身到底都有多变态了。 之前那次是因为虚空里突然出现了一片虚空暗涌,敖昆怕伤害到虚空舟又不想耽误行程,这才化出本相欲要将其打散。 李初一亲眼见着,数千丈方圆的虚空暗涌敖昆只是龙尾一扫,都没动用妖力便将其打了个烟消云散,而虚空里更是留下了道道裂痕,宛若疤痕一样竖在哪里不知通向何处。 他是第一次见着这种级别的高手出手,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虚空也是可以被打碎的。再想想敖昆如此修为,却也言称比之百劫道人略有不如,那百劫老头到底有多厉害可想而知。 难怪太虚殿前百劫道人和其他两位老祖一直想把红月逼入虚空,这要是让他们在凌霄峰上放开了打,别说凌霄峰了,估计大半个天门山都得毁于一旦。 敖昆近万丈的龙身已经够吓人了,可眼前他看到了什么? 光一个龙头,高就有足万丈,垂下的龙须每一根都如擎天巨柱一样,还未接近便感觉到无形的威压盖在身上,让人一阵阵的喘不过气来。 望山跑死马,眼前的千古龙冢也是。 老远就看着巨龙了,可飞了半个多时辰也没临到跟前,反倒是越来越浓重的无形压力让他额头冒汗,速度不由自主的降了下来。 这种压力并非法力催发出的威压,而是单纯的心理压力,是渺小事物见到超出自己认知的庞大事物时产生的压迫感。李初一想要调整过来,可怎么也安耐不下心绪,耳边越来越粗重凌乱的胡须声传来,扭头一看确实郝幼潇眼现惊恐,俏脸苍白一片,唯有双颊出泛着不正常的嫣红。 “别怕。”伸手过去握住了郝幼潇的手,李初一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郝幼潇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可看向巨龙时惊恐再现,身子隐隐的有些发颤。 “呵呵,第一次来都这样,莫慌。目光视地不要直视龙族,眼不见,心就不慌了。”敖昆笑呵呵的道,郝幼潇点头强笑表示感激。 可笑容未敛,敖昆的下一句话又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起来。 “这只是龙祖年轻时的遗蜕,经历过不知多少万年的岁月磨洗上面的龙息和龙威已然消散殆尽,否则的话咱们根本就靠不过去。除非有完整的真龙血脉,否则擅自靠近只会被磅礴的龙威给活活骇死。” 李初一差点骂娘,这老头就不能不吓人吗? 可转眼看着龙祖的遗蜕,他又有些恍惚。 这只是一层蜕皮,而且还是年轻时候的,这要是全盛时期的话,那位龙族的龙躯,得有多大? 吗的,想想都想尿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