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尘带着方峻楠渡劫去了,说是去一个无人的安全所在,具体位置连李初一也没有告知,柳明秀也被留了下来。 临走时,叶之尘告诉他让他不要胡闹,无论什么事情都要等他回来再说。开始时他还以为叶叔只是惯例性的嘱咐,可当他兴冲冲的来到太虚峰找余瑶时,空荡荡的府邸让他的心沉到了无底的深渊。 小楼依旧,花香鸟语,雅致的宅院没有一丝变化,只是院子里的人却不见了踪影,变得有些寂寞,变得没了人气。 余瑶去哪儿了? 李初一的心杂念丛生,不妙的感觉不断涌出,惶恐的情绪充斥心头。 是被默堂带走了? 还是离开了太虚宫,去十万大山寻他去了? 又或者是离开了太虚宫但并未去寻他,而是一个人浪迹天涯去了? 李初一不知道,他的心乱成一片,往日灵光的脑瓜此时像是堆满了淤泥,怎么搅都只有恶臭,全都是不好的念头。 身后脚步声起,小雨闻讯而来,看到李初一的那一刻她霎时见泪湿了双眼,加快脚步小跑到李初一身边,却又在靠近后停了下来,小脸上满是情怯。 “初一?” 声音有些发颤,李初一身子一震,缓缓的回过身来。 “真的是你?!” 凄然声中,彻底长成了大姑娘的小雨猛扑过来一头扎进了李初一怀里,拳头雨点一样的打在他身上。 “你怎么才回来!不是说好了一年的吗,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这个骗子!” 李初一默然,任由小雨的拳头打在身上,既没有拥搂也没有哄劝,就那么僵着身子站在那里。 小雨说他是骗子,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因为他自己也认为小雨说的对。 哪怕事出有因他也是无可奈何的,他也跟小雨一样痛恨自己的食言。 余瑶不见了,小雨又是这种模样,傻子也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她在哪儿?” 李初一的声音微微颤抖。 “是不是...死了?” “没有,师姐没死!” 小雨赶忙摇头,哭泣后的浓重鼻音在李初一耳中宛如天籁一般,他僵硬的身子顿时轻松了一点。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她人呢?是不是被默堂带走了?别哭,没事儿,你爹要不回来人,我去给你要回来!” “不是不是,不是默堂!师姐...师姐她离家出走了!” 脑子一蒙,浓浓的不妙感涌上心头。 “去哪儿了?” “可能是大衍。” “可能?怎么回事儿?” “是这样的。” 小雨擦了擦眼泪,眼神凄然。 “你知道的,当日凌霄峰上师姐受了重伤,最后是被于浩救下的,并且放了她回来。因为此事,太虚宫里一直有流言蜚语中伤师姐,说她是于浩留下的一步阳棋,就是让太虚宫明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敢杀她。你走后默堂一直在清查奸细,师姐自然也成了他们的目标。因为你干预过一次,所以开始时默堂还不敢太过分,可你一直都没回来,默堂的人就越来越过分了,后来有一次甚至想把师姐带回去严刑逼问,还是我爹出面喝止了他们他们才作罢的。” “你爹没管?”李初一拧眉问道。 小雨神色一黯:“我爹自身难保,想管也管不了。那次的乱子之后,三位老祖对我爹都极为不满,认为他识人不清治政不明,甚至有传言说他们想换一个人替代我爹执掌太虚宫,只是三位老祖一直都没表态这才没有坐实。我爹虽然还是掌门,可手里的权利却大不如前,三位老祖将默堂从他手里收了回去亲自执掌,我爹除了太虚宫的日常运作外,其实已经等于被架空了。默堂就是太虚宫的眼睛,没了眼睛,我爹这个掌门就是个瞎子,还算什么掌门!” 李初一默然。 太虚三祖的做法他可以理解,宗门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祸乱之源还是掌门的大弟子,委以重任将来准备接替自己成为下一任掌门的人,无论如何陆横也难辞其咎,没当场革了他的掌门之职就算不错了。 外人眼中他这个掌门是权倾天下无所不能的,其实李初一知道,他自己也知道,他这个掌门说白了就是个打杂的,真正掌控太虚宫的还是最上面的三位老祖,所有重大的事情都要他们三位拍板才行。 太虚宫人杰众多,不愁找不出替代陆横的人选。以往太虚三祖只有一人在外活动,陆横又根正苗直没犯过什么大错,百劫道人自然不会乱换掌门。 如今三祖齐出,陆横又犯下大错,有他们在上面镇着,革了陆横改换他人接替掌门之职也不会出现什么动荡。陆横若敢反抗只会落个“不尊祖命”“结党营私”“祸乱宗门”之类的罪名,甚至直接说他跟大衍勾结故意包庇于浩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不论三祖做了什么,陆横都只能听之任之。现在只是收了他的耳目,他的人还留在掌门的位子上,这已经是三祖照顾他的心情了。 李初一很理解陆横的心情,也很理解三祖的做法,换成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这么大一个门派经营起来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可以说风风说雨雨的肆意妄为感情用事。 道士说过,不论大小,任何一个势力都是需要相应的权力架构来维持的,整个架构就像是机关巧具的一个个零部件,越是核心的部分越需要精心雕琢小心对待,一旦出现问题就要及时维护更换,否则会让整个结构毁于一旦。 陆横现在就是出了问题的那个部件,有问题但还能用,所以才搁置原处暂时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陆横显然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并且心里有继续留任掌门之位的念头,这才没有出面干涉默堂的行事,直到逼不得已时才出面制止。 理智上能理解,感情上却不能接受。 若是换成李初一自己的话,他绝对保徒弟而不要权位。 亏陆横还整天说拿余瑶当亲闺女一样的对待,这种时候了还惦记着权位放弃了闺女,李初一心里充满了鄙视,感觉他给道士提鞋都不配。他深信道士无论碰到什么情况,哪怕是面临生死之择时也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道士才是拿他当亲儿子一样的对待。 如此一想,他心里顿时恶心。 呸,怎么能这么比,丫本来就不配! 透过李初一的表情,小雨隐隐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脸色更黯,却没有辩解什么。 因为她自己也对自己的父亲有些看法,她认为师姐之所以出走,陆横的表现也占据了很大的原因。 “接着说,后来呢?”李初一说道。 小雨轻轻叹了口气。 “后来,这件事一直查了二十多年,直到查无可查后默堂才终于承认师姐没有问题放过了她。默堂是放下了,可其他人却没有放下,流言蜚语不但没有停歇反而更盛,各种难以入耳的中伤层出不穷,我师姐直接被传成了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说她是因为...因为...总之很难听。师姐平时虽然很平静,在我面前向来是谈笑如常,可她心里怎能舒服得了?她又是个清高的人,对于那些贱舌头从来不屑于反驳,久而久之的又被人说成是默认,说她的不屑是故作姿态。门中的老人也就罢了,新晋的弟子哪里晓得,于是三人成虎假亦作真,我为此跟人打了数不清的架,可他们...他们...!” 抬手按住小雨的话头,李初一阴沉着脸问道:“你师姐就是因为这事儿才出走的?” 小雨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递给李初一。 李初一接过轻轻打开,娟秀的字迹正是出自余瑶的手笔。 上面的字只有两行,笔路平稳肥瘦相宜,可李初一却在字里行间感觉到了丝丝郁气。 心结难解,暂且别离。待了却恩怨,自当重返太虚。 不告而别,勿怪,勿寻。 捏着纸张,李初一满心怒火。 他不是生气余瑶的不告而别,他气的是太虚宫。 堂堂太虚宫,偌大的一个门派,这么一个大活人跑了竟然都没人发现? 他不信没人盯着余瑶,默堂要是说放弃了就真放弃了那就不是默堂了,凭他们对天门山的监控,余瑶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离开天门山?! 默堂的想法他很清楚,绝对是蓄意纵容! 不管余瑶是不是大衍的人,她跟于浩的关系永远都是她抹不掉的污迹,如今她自己有心想走,默堂自然乐见其成,将这个隐患拱手送出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至于余瑶的去向,他用屁股想都知道。 了却恩怨,她能有什么恩怨,还不就是大衍,还不就是宇文太浩? 吗的,这妞是要去杀人! 余瑶是很知性的,但也是很高傲的。被冷待甚至是辱没到如此地步,她的决定并不让人意外。 “初一,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小雨犹犹豫豫的说道。 李初一正在火头上呢,闻言顿时眼珠子一瞪:“说!” “二师兄跟我说,他听三师兄说过一次,说是默堂的人最后找过一次师姐,那之后师姐便有些不正常了,日日眉锁愁云,无人时还经常发呆。三师兄问了几次她都摇头说没什么,直到师姐离开三师兄才发现不对头,一气之下也离开了太虚宫寻师姐去了。” “你说海无风也走了?他追余瑶去了?” 小雨点点头,忧心忡忡的道:“三师兄猜测师姐是去了大衍,所以不顾师父的劝阻,一个人去大衍了。二师兄本来也想去,但三师兄劝他说得留下一个人照顾我和我爹,他这才留了下来。初一,你上哪儿?等等我!” 李初一浑身杀气的闪身离开,小雨赶忙提着衣裙跟了上去。 她隐隐感觉,自己似乎是说了不该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