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尔曼看着熊熊火海里伸出的一只焦黑的手，在感受不到水蛭与蚯蚓的气息之后，他才看向「猎人徽章」更新后的投影。　　 「体质：28→30」　　 「气量：20→21」　　 「压力：62→65」　　 「物品：蠕动水蛭之袖剑（新增）」　　 “完事了吗？”　　 这时，从天花板的洞口伸出来一颗头，那双黑框眼镜后的大眼睛观察了一阵，确认杰尔曼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才继续开口说话。　　 “杰尔曼，需要我拉你上来吗？”　　 杰尔曼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用，我自己可以跳上去……”　　 不过小滴没听完整，她用手背抹掉额头上沾染的血珠，直接就把头缩了回去，自顾自地做出决定。　　 她的询问，真的只是询问而已。　　 然后，她把「凸眼鱼」伸了下来，那条粉色的大舌头像是绳索一样晃荡着。　　 “快，我拉你上来。”　　 杰尔曼只好走到「凸眼鱼」的正下方，轻轻跳起，手指抓在粗糙的、有细微倒刺的大舌头上。　　 “可以了，拉我上去吧。”　　 小滴双手用力，像是用「凸眼鱼」钓到了一条大鱼一样，把杰尔曼从楼下钓到了楼上，也就是杰尔曼原来的房间。　　 杰尔曼在原地站稳，松开抓住「凸眼鱼」的手，环顾四周。　　 枭躺在地板上，脑袋有很明显的、小滴补刀的锤击痕迹，碎成这样怎么说也不可能活着了。　　 “小滴，是不是还有敌人闯进你的房间？”杰尔曼确认地问道，“你解决掉他了，还是让他跑掉了？”　　 “你说的是那个长着一对翅膀的奇怪家伙吧？刚才我在客厅里看书，他忽然就飞进来，和我打招呼……”　　 杰尔曼抬起手掌，打断道：“过程就不必说了，结果呢？”　　 “死了啊。”小滴扶了扶眼镜，手里的「凸眼鱼」消失，说道，“他又不是很强。”　　 杰尔曼点了点头，他听到房间外走廊里涌来越来越多脚步声，楼下也传来“快灭火”的呼喊声，于是指了指窗台。　　 “我们先离开这里。”　　 “不等你的朋友了吗？”小滴奇怪地问道。　　 “我们需要一个安静的场所，这里很快会涌来更多人。”杰尔曼拿出手机，编辑一条新短信，发给了比司吉，“接头地点再次变更。”　　 “这次需要离开萨巴市吗？”小滴这么问，是因为之前他们就是从友克鑫市转移到萨巴市的，再转移到另外一个城市，也不出奇。　　 “没有这个必要了。”杰尔曼指着枭的尸首，“我们的警告应该已经很明显。如果继续打扰我们，就想想这六位「阴兽」的下场吧。”　　 小滴摸着下巴，点了点头，说道：“确实。黑帮肯定能理解我们的提醒，做出明智的判断。”　　 一分钟后，杰尔曼的房间内涌入一群人，既有心急的酒店人员，也有看热闹的房客。　　 只是他们环视一圈，却发觉房间里已没有活人，只有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阳台的落地窗拉开，海风吹起了窗帘。　　 时间来到晚上八点。　　 杰尔巴港是萨巴市除多雷港外的另一座港口，海水在夜色中漆黑如墨汁，只有灯塔双向光柱射到的区块才能看到明亮闪烁的波光。　　 杰尔曼坐在随手买下的一艘破旧渔船船尾，拿着一盒撕开包装的梳打饼干，一块又一块地送入嘴里，黑眸凝视着港口的方向。　　 附近的渔夫、商贩、水手、游客等等都陆陆续续地离开，或是索性钻入自己的船里歇息，四周一片寂静，像是举行了一场葬礼一样。　　 多雷港酒店的骚乱似乎未能波及到城市另一边的杰尔巴港，或许说，人们已习惯了城市每日每夜都会发生的暴力犯罪。　　 区区四人身亡，如果不是相关者，只会心里感慨一句“城市的治安一天比一天恶劣，警察真是一群税金小偷”，然后就抛掷脑后。　　 杰尔曼快要吃干净塑料包装里的饼干时，才看见阴影中走出一个娇小而熟悉的轮廓。　　 这一次的她不再扎着双马尾，而是换成了同样可爱的单马尾，双手捏着酒红色公主裙，脚尖一点，就轻盈地跳到了渔船上。　　 “你和你的同伴还真是完全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　　 比司吉双手叉腰，笑道：“连续六名「阴兽」死亡的消息，已在‘暗网’炸开了锅。”　　 “如果他们拥有相当的实力，我在友克鑫市就已经死了。”　　 杰尔曼将最后一块饼干递给比司吉。　　 “身为专业杀手、护卫，错判对方的能力，就要承担一定的代价，我想他们不应该不明白这个道理。”　　 比司吉接过梳打饼干，在杰尔曼面前假装淑女地咬了一小口，一边轻轻嚼着，一边点点头。　　 “十名「阴兽」一次性损失了六位，这对于「十老头」而言是巨大、沉重的打击，以至于即便会丢失颜面，他们还是撤下了对你的悬赏。”　　 杰尔曼领着比司吉往渔船船舱里走去，杰尔曼在进去时还需要弯腰，比司吉就能伸直腰板，顺利地迈步进入。　　 “如果他们还要执迷不悟地纠缠我，我不介意把剩下的四位「阴兽」也一并解决……随便坐，我去驾驶室。”　　 “我也去。”　　 杰尔曼往驾驶室走去，比司吉却没有坐在船舱里等待的意思，而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这种可能性很低，我相信他们已充分吸取了经验教训。他们现在最可能做的两件事，应该是补充「阴兽」成员，以及雇佣专业人士。”　　 比司吉已趁着杰尔曼没注意，吃完了松脆的饼干，还拿出小方巾擦拭嘴角，保持她完美的少女形象。　　 她微微抬头，就看到站在船舵前的是一个黑色短发、戴着眼镜的年轻女性，应该就是杰尔曼之前提及的“同伴”了。　　 比司吉心底忍不住产生一丝嫉妒，那是对“年轻”、“漂亮”、“好身材”的嫉妒，不过也就到此为止。　　 杰尔曼轻拍了小滴的肩膀一下，后者回头望向他，眼神里带着茫然与纯真这种不该出现在流星街人双眼里的情绪。　　 “你真的会开渔船吗？”杰尔曼再次确认道，“我把它交给你，不会有任何问题，对吧？”　　 “当然啊。”小滴面无表情地点头，“我之前开过一次，刚才也花了五分钟时间阅读了‘船员手册’。”　　 “那开船的事情就交给你，把它开到外海。”　　 小滴扶了扶滑落鼻梁的眼镜，说道：“没问题。”　　 比司吉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之前开过一次”、“花了五分钟时间阅读了‘船员手册’”这些话听起来实在不够靠谱。　　 真的没问题吗？　　 他们两人真是一个敢回答，一个敢相信，到了外海，船翻了，短时间内可不一定有人能及时救援。　　 如果她一世英名，竟然溺死在海水里，不知道尼特罗老师会怎么嘲笑她。　　 在比司吉的注视下，小滴有些生疏地操作起渔船上的按键与船舵。　　 在整艘船发出轰隆隆的、像是要散架的声响之后，渔船慢吞吞地驶出了港口，没入了灯塔照不到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