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暮大方地收下了对方发送过来的文件。　　 当场看完。　　 还算满意。　　 主要是【伥鬼】的力量通过乔暮对演员们的“指导”附加在了表演之中。　　 倘若在古代，那乔暮就可以借此上演一部真正的“黄衣之王”那般导致人疯狂错乱的戏剧。　　 可惜的是，在没有【伥鬼】帮助的情况下，那些演员可能终其一生都没办法再呈现出这般精彩的表演。　　 他们这辈子都会困囿于这一部演出之中，永远走不出过去的阴影，无论之后呈现出怎样精彩的表演，达到如何的职业高度，都会被人在背后议论出道即巅峰，与这一部作品对比。　　 实在太遗憾了。　　 乔暮觉得自己好像不经意改变了许多人生命的轨迹。　　 【乔暮】：我觉得很不错，你们肯定能得到好评的！　　 他只能鼓励对方。　　 李长青谢过乔暮，又确认了一遍，才将这文件上传到旧日视频网。　　 据说这网站背后有他们学校的投资，这次的作品专业课老师要求上传到旧日视频网，只用发一个链接给他就好。　　 上传，过审，一气呵成。　　 李长青将链接用微信发给老师，顿时，疲劳感袭来，接近一周的爆肝让他此刻意识模糊，他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另一边。　　 江城影视学院编导课的丁老师收到了李长青发来的消息，他瞥了眼附带的说明，微微皱眉。　　 “民国题材？”　　 李长青这个学生他没什么印象，基本上可以算是没什么天赋的类型。　　 一个班二十多个人，以后真的能留在这一行的也就一半不到，这还是算上了在剧组里打杂的在内。　　 丁老师不可能每个学生都了如指掌。　　 只是这短片的题材他有些好奇。　　 要知道，其他学生交上来的大部分都是校园都市题材，什么青春疼痛，明媚忧伤，有的别出心裁的，会弄点重生回到过去的桥段，民国题材，这还是近几年第一次看到。　　 校园题材，大家本色出演，剧情上花点儿心思就完事儿了。　　 民国题材，要布景，要服化道，还要扮演那个时代的人，对这些学生而言，难度太高。　　 就好像以前他有个学生，想拍一部科幻打僵尸的短片，结果拍到最后这作业也没交上来，只能挂科。　　 其实这次的作业，主要看重的是学生的统筹规划能力，一个合格的编导，除去对镜头细节这样专业能力的掌握，沟通和交流是非常重要的，基本上，只要能成片，就能给个及格的分数了。　　 不过，有天赋的人是遮掩不住的。　　 丁老师就记得以前有个学生，课上拍了一部小短片，讲的是看文艺片致人死亡的无厘头故事，创意和手法都相当不错，后来那学生也的确有所成就，都是后话了。　　 他点开了李长青的链接，刚上传没多久，点击量肯定也没多少。　　 点击播放，这位老师放下手机，开始认真观看起来。　　 他还是很有原则的，不管学生交的作业再烂，都要认真看完，不会只看一半就下结论。　　 可看着看着，丁老师感觉有点儿不对劲。　　 这质感，这演技，感觉不像学生能够达到的。　　 不，这肯定不是学生拍得出来的！　　 他看了两分钟就立刻暂停，回忆了一下这是不是那部别人拍的剧里的内容。　　 可搜刮完记忆，丁老师也没看出这是那部剧的。　　 又继续往下看，他很快认出了熟悉的人。　　 “这不是宋莉吗？”　　 隔壁表演系的女生，因为长得挺漂亮，所以丁老师有所耳闻，他很快发现，这些主要演员的确是学生。　　 可这些学生的演技，是否有点儿过于离谱了？　　 尤其是他看到那军阀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将刺杀的服务生击倒，命人带下去的时候那冷冽而锐利的眼神。　　 没杀过几个人，很难呈现出那种状态。　　 “我看不像演的。”　　 丁老师自嘲般笑道。　　 事实证明，好的演技的确可以增强代入感。　　 即便是在电脑前，小屏幕，丁老师依旧能够代入其中。　　 看到后面，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批改作业的老师，只当做是普通的观众，看着这些人在时代的大舞台上你来我往。　　 他仿佛看到隐秘的角落，年轻人潜伏奔走，守望未来。　　 他仿佛看到觥筹交错的宴会上，军阀，高官，富商们勾心斗角，瓜分大地。　　 他仿佛看到一个个饱受苦难的人民不屈的眼神。　　 嘭——　　 电脑屏幕里，烟花炸裂，发出沉闷的响声。　　 透过窗户照射进宴会厅里，身上带血的夏弈倚靠在桌腿旁，镜头对准着他的被烟火映照出来的侧脸。　　 忽然，一个声音让他转过头，夏弈再度置身于教室里。　　 看着一个个同学的毕业愿望，再回想起他们最终的结局，令人唏嘘，痛心。　　 “我愿化身炬火，为这漆黑长夜带来一抹微光。”　　 视频里，夏弈气若游丝，却又笃定地说出这句话。　　 窗外，烟花再度绽放。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收拢，仿佛一场默剧。　　 可这沉默只持续了片刻。　　 下一个瞬间，稚嫩的童声响起。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送别》的曲子笼罩了所有的声音，画面在烟火之中变成一片白色。　　 丁老师不禁吸了吸鼻子。　　 或许是这童声合唱太过柔和，太过充满希望，或许是刚才夏弈最后的眼神与话语太过坚定，或许只是这一部短片的氛围在这一刻酝酿到了顶峰。　　 这令他鼻头一酸，眼眶湿润。　　 这时，画面再度亮起，却是一些黑白的老照片。　　 这些照片源自现实，是曾经为了黎民百姓们奔走，奋斗，牺牲的英雄们的照片。　　 每一张照片旁边，都写着他们的名字，生平。　　 许多人的生命定格在了最好的年华，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只为了同一个崇高的理想而走到一起，哪怕奉献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看到这里，丁老师一怔。　　 他再也没有说话，没有点评，只默默听着《送别》的歌声，看着一张又一张照片出现又消失，如同划过天际的一道道流星。　　 等到短片视频完全结束，自动暂停，这位快到知天命年纪的老师才缓缓起身，打开抽屉，摸出许久没有碰的香烟，来到阳台，点了一根。　　 他看向远方。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