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不合格的间谍　　 下午两点，杂色羽毛的大型狮鹫背着两个成年人与一个孩子，慢慢降落在了沃森侦探事务所的后院中。　　 “真是太感谢两位了。”　　 沃森侦探擦着汗，对哈伊娜与夏洛克连声道谢：“没有两位的帮助，我怕是要死在昨天晚上了。还请务必留下吃一顿。”　　 哈伊娜有些心疼的摸着狮鹫丽兹的脑袋：“你也应该跟丽兹道谢……我都不知道她居然真能背着我们回来。”　　 丽兹还没有完全蜕变成白羽，也就是说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成年。　　 连蒸汽火车都要开上一整个晚上的路程，它背着两个成年人、一个孩子以及两人份的行李，硬是直接飞了回来。　　 “——也谢谢你，丽兹小姐。”　　 沃森对着比自己只矮一头的狮鹫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丽兹摇头晃脑，得意的发出了如鹰隼般清越的鸣叫声。她现在还不会说话，但还是听得懂人话的。　　 一旁的小夏洛克双手抱胸，冷不丁说道：“其实这重量对她来说倒也不算什么。狮鹫都是要背负着全副武装的成年男性长距离飞行的……很显然，哈伊娜你不会比盔甲武器加起来重多少。也别太惯着他了，总不能买辆自行车然后舍不得骑就扛着它走吧。”　　 “……哼。”　　 哈伊娜连忙安抚了一下自己心爱的狮鹫，抱着它发出哄孩子一样意义不明的呜鸣声。　　 他对自己的出身没有任何排斥，说着说着反而笑了出来：“也正因为我是私生子，所以我才能来到阿瓦隆。因为我代表不了任何人……除了我体内流淌着的血、以及我的姓氏之外，我没有任何与父亲直接相关的东西。　　 ——你来阿瓦隆又不是因为自由，而是因为你是间谍。　　 “是啊。”　　 而哈伊娜则看向了小夏洛克，小声问道：“我打算回家，伱这边怎么办？”　　 ……但作为一个朋友，这笨蛋倒是能处。　　 比如说，去马瑟斯主教家里。夏洛克心中补充道。　　 “……什么怎么办？”　　 哈伊娜瞥了一眼沃森的背影，压低声音追问道：“说是今年过年不回家了……”　　 如今混熟了不少，她也终于敢在这个比较合适的时机问出这个问题了。　　 “——但两个智者绝无可能走在同一条路上。虽然不像是超越者那样，彼此皆为竞争者；但至少我们彼此之间都是陌路人。即使是同道中人，也决不会成为能够相伴到老的同行者。　　 他应该能收留自己的……大概吧。　　 “一个利己的、不会冲动的、不寻求意义的人，他的所作所为很难被世人理解。正因如此，行走于智慧道途就注定了孤独。两位奉献者相逢，他们多半有些共同语言；两位艺术家互相遇见，也会成为彼此的灵感。　　 丽兹愤怒的对着夏洛克叫了一声。　　 沃森真挚的说着，递给了夏洛克一盒包装的相当精致的点心：“这是我之前打算买来过年的时候吃的。作为你们救了我的感谢……你把这个带回家吧。　　 “啊，有的有的。丽兹小姐，请跟我来……”　　 夏洛克反问道。　　 他走出来，看向目光骤然冷淡下来的夏洛克，无辜的憨笑着举起双手：“我真不是偷听啊，只是耳朵比较好……声音自己跑过来了。　　 虽然夏洛克不是那种恼羞成怒就会打人的类型……可要是被他用看着垃圾一样的眼神盯着看，也会让人很难过的。　　 “因为侦探最大的敌人是自己的情感。”　　 “没必要，”夏洛克冷淡的说道，“过年也不过是个节日而已。明天我都懒得出门……难得回来，还是在家休息一下看看书比较舒服。”　　 看着报童陷入了迟疑，沃森满意的笑着：“之前在你们的叙述下，我对艾华斯先生已经有了改观——放下旧有的成见过后，如今我完全能够理解他是一个伟大的人了。　　 可他突然反应了过来……他的父亲能够将他送过来执行任务，又用自己的人情来委托自己保护对方、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爱？　　 沃森根本没有察觉到他身上的违和感，更不用说识破他那拙劣到几乎没有用力掩藏的伪装了。怪不得作为一名间谍，却受到了来自督察院的全力保护。　　 他不回家，虽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与家人关系不太好……但更多的原因，则是因为他现在这个孩童姿态的问题，解释起来会很麻烦，而他不喜欢解释。根本不是为了什么信件的事。　　 夏洛克瞥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行吧……但我必须郑重的向两位提醒一下，我并不是无家可归。我还没有被人讨厌到这种程度，至少过年的去处我还是有的。”　　 小夏洛克只是冷哼一声，锐利的回应道：“所以你才会是私生子，沃森先生。你的出生并没有得到礼赞与承认。”　　 听不懂什么意思。但大概是在骂人。　　 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狮鹫。认识它还不到半个月，就已经快把它宠上了天。　　 ——你真的不是一位合格的间谍，更不是一位合格的侦探。夏洛克心想。　　 沃森说着，用自己举例道：“你知道吗，我的父亲就是一位法师领主，而我的母亲就是爱之道途的月之子。他们到现在都很恩爱……他可是第四能级的大法师，甚至还有机会晋升到第五能级。而就算是这样的法师，也一样爱上他人了，不是吗？”　　 “那你现在怎么办？再赶回家吗？还是去找艾华斯？”　　 沃森摊了摊手，坦然道：“我确实不是一位合格的法师，更不是一位智者。我活了这么久，智慧道途也不过只有第二能级。”　　 “那么我希望，阿瑟你也能放下自己的成见。去找自己的家人过年吧。”　　 “为什么？是没有机会吗？”　　 “你不是给家里寄过信了吗？”　　 “不，”沃森却只是坦然答道，“我觉得正是因为我是私生子——那才说明我的出生是纯粹爱情的结晶。因为无论是我的父亲还是我的母亲，他们都能终止我的诞生；而我的诞生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只有麻烦。”　　 “这是你发下过的誓言吗？”　　 ……法师也能拥有爱吗？　　 这让夏洛克的思维陷入了短暂的迟滞。　　 夏洛克张了张嘴，他原本想要如此驳斥对方。但这些东西实在不适合直接说出来。　　 哈伊娜有些担心。　　 “若是如此，倒不如从最开始就远离那些早晚会破碎的美好。这是智者都会做出的选择。”　　 虽然在推理的时候总会有诸多漏洞，但在人情世故这方面倒是考虑的很全面。　　 “那个，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多大。但至少我觉得，智者也未必要远离感情。”　　 小夏洛克伸手拉了一下自己的报童帽，冷淡的回应道。　　 孤身一人，在热热闹闹的玻璃岛过年……这听起来实在太过孤独了。就算是平时没什么社交的哈伊娜，光是想象那样的景象，也会感到心中冰凉寂寞如雪。　　 说着，沃森就带着昂首挺胸的小狮鹫走进了家中。　　 “说起来，你就没有相好的异性吗？”　　 小夏洛克平静的说道：“爱之道途的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太过感性、混沌、不可捉摸而又不可理喻了。为了不影响判断力，本人终身不婚。”　　 “没有。”　　 “你也可以这么想。”　　 夏洛克叹了口气，看哈伊娜实在好奇就多解释了两句：“智慧道途是孤独而自私的道途。　　 “如果说奉献是利人、那么智慧就是利己；如果说爱是感性的，智慧就是理性的；均衡者是追求结果与意义，而智者更重视过程。　　 夏洛克如此答道。　　 “不必担心写了信说自己不回家过年，之后又突然回去的话会丢面子。只要是家人的话，就一定不会真在意这种事的。把这点心带回家，你家里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沃森甚至非常保守的说了“家人”而不是“父母”。因为他不知道“阿瑟·柯南·道尔先生”的父母是否健在，唯恐不小心触及了对方的痛点。　　 “晚上吃饭什么的就不用了，”将丽兹安抚好之后，哈伊娜笑着回应道，“有鲜肉的话可以给丽兹一点，然后再来点水。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然后就得赶紧回去……够快的话应该还能赶得上跨年夜。”　　 但就在这时，沃森的声音突然从屋内传来：“我觉得吧……倒也未必。”　　 哈伊娜好奇的问道：“你的好朋友爱德华·莫里亚蒂先生可是都结过婚了。艾华斯可能也……你这么多年来，就真的从来也没有谈过恋爱？”　　 她好奇这个问题已经很久了。但之前她和夏洛克的关系没那么密切，也不太敢问。　　 “从这点来说，这又何尝不是我的幸运？　　 “我因爱而出生，生于富裕的家庭、父母恩爱而又强大。我却不必承受任何强制要求，因为我没有任何能够继承的东西，也就不需要承载那些我背负不起的希冀。”　　 沃森先生是一位不合格的间谍，但却是一个好人。　　 可被沃森这么提过之后，夏洛克心中又有了一个新念头——　　 他想知道，自己的父母能否认出变小的自己。　　 “那么两位，”小夏洛克又压了压帽檐，“再见……我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