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华跟着他老师来到一楼的餐厅时，德卡洛已经回来了。　　 小徒弟手里捧着一碗汤，一边咕噜咕噜的喝，一边还在跟伊亚利恩撒娇：“师母，老师布置的作业实在是太多了！我根本做不完咕噜咕噜……”　　 艾德华：“！”怎么这就已经叫上师母了！　　 “可以吃饭了。”伊亚利恩看见莫驭和艾德华的身影，便拍了拍德卡洛的肩膀：“去端菜吧。”　　 “嗷！”德卡洛答应了一声，跑过艾德华身边时还非常有礼貌地喊了一声：“师兄好！”　　 艾德华：“好……”虽然好像这个称呼并没有问题，但他怎么就觉得这个辈分这么奇怪呢？　　 在德卡洛熟练的张罗下，饭菜和碗筷很快就摆上了桌，艾德华早已经习惯使用冒险者们发明的木筷，对餐具的选用也没有任何的疑问。　　 今天的午餐是香喷喷的大米饭——使用光明教会非自愿地友情贡献的南洲稻米与德鲁伊稻米1；1对掺着煮，可以烹饪出更加香甜可口的米饭，莫驭非常喜欢这种香糯的口感——还有香气霸道而下饭的辣椒小炒肉、肥而不腻的红烧肉，汤色纯白的鲫鱼豆腐汤以及一盘油光发亮鲜嫩可口的清炒小白菜。　　 艾德华带来的矮人酒也被开了一瓶，用于佐餐。　　 虽然都是家常的菜色，但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艾德华一拿起筷子就根本停不下来，连干三碗饭都还没有饱的样子，伊亚利恩中途看势头不对，连忙又去淘米煮了一锅新的，这才堪堪够吃。　　 “对不起，嗝。”第四碗下肚，艾德华终于打了一个饱嗝，“这实在是太好吃了。”　　 莫驭忍不住嘴角抽搐。看来找不到存在的意义也没有关系，看到好吃的仍然可以连吃四大碗。　　 最下饭的辣椒小炒肉和红烧肉连酱汁都被刮的一干二净用来拌了饭，而多刺的鲫鱼几乎没人碰。只有伊亚利恩取了一个空碟子，为领主大人完美的剃出了一条骨肉分离的鱼。　　 其他两人自然是没有这种福利的，只能羡慕地看着莫驭吃着无刺的鲜美鱼肉。　　 酒足饭饱之后，德卡洛洗了果篮里的水果，切成果盘端上了桌，又熟练地收拾好餐盘，进入厨房洗碗去了。　　 伊亚利恩则是按照莫驭的习惯，泡起了消食的红茶。　　 吃饱了之后，艾德华的情绪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对伊亚利恩的态度都变好了。果然美食能够拉近人的距离，一顿不行的话，就吃两顿。　　 “我见过梅菲斯托费斯和奥菲莉亚。”莫驭端起茶杯，吹了吹蒸腾的热气，深吸了一口茶香，“他们都是挺随和的人，或许你需要多给他们一些机会与你相处。　　 毕竟你们两边都是新手，总需要一些适应的时间。”　　 艾德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但是有的时候，理智和情感并不能保持一致。和他们相处的时候，我总是会无法克制自己的思绪，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埋怨他们当初抛下了我，即便我理智上明白他们有苦衷。”　　 ——这个异世界真的很需要心理医生。　　 莫驭其实很能理解艾德华的想法。　　 其实从梅菲斯托费斯讲述的往事之中，莫驭觉得这两夫妻有无数种选择可以度过危机。　　 比如说既然逃离了心怀不轨的瓦尔达那家族，那就不要再回去，世界那么大，总有安全的地方能容得下一对母子。　　 当然，其中或许也有许多莫驭不知道的因素和考量，比如说这对私奔的夫妻可能并没有足够的存款供他们在非魔族的统治区域生活，而梦魔在魔族的区域四处开战……又或许，年轻的奥菲莉亚当时仍然对家人抱有深厚的感情、以及不切实际的期望……　　 莫驭所知道的现代数学之中有一种博弈论，如今被广泛运用在经济学、管理学等各个方面，就是考虑一局游戏中，各方参与者的个体预测行为与实际行为，从而分析胜负、优化策略以及判断各方行动对其他方的影响。　　 其中有一种假设，那就是参与方都能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行为。　　 但现实却并非如此。　　 影响一个人的决策的因素实在太多，情感、恐惧、判断力、信息量、时机甚至是幸运……有时只要一丝的犹豫，就会错过最好的机会。　　 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之时，再回头看过去，必然能察觉出许许多多的‘错误’。可做一个‘事后诸葛亮’是很容易，真正在危机发生的当下，能做出正确决断的人却不多。　　 从梅菲斯托费斯的角度来看，妻子濒死，儿子失踪毫无线索，那么他将所有的心力都花在拯救妻子身上，也并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毕竟谁也没办法肯定，一个离开母亲的婴儿是否能够独自活下来。　　 已经失去的和尚未完全失去的，有理智的人大概都会选择后者，这无关情感，只是一种最优的选择。　　 莫驭觉得，毕生缺乏家人之爱的艾德华，所纠结的重点大概是在于他始终认为自己是被梅菲斯托费斯与奥菲莉亚所“抛弃”，才一直无法解开心结与两人相处。　　 “我并不知道奥菲莉亚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梅菲斯托费斯的说法来看，她必然遭到了追捕与袭击。”莫驭说，“在这种情况下，将孩子送到光明教会，而自己引走追兵，我觉得并不能算是一种抛弃，她是将生的希望让给了你，艾德华。　　 而梅菲斯托费斯在妻子濒死的情况下无法顾及失踪的婴儿，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在他眼中，已经失去了儿子，便不能再失去妻子。　　 按照梅菲斯托费斯所说，待到奥菲莉亚转换成梦魔清醒过来之时，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我猜测，那时候你或许已经被转移到了魔法联邦。而梅菲斯托费斯那时回到小镇搜索，自然是找不到你的。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人们总是会在经意或不经意间犯下无数的错误，有些无伤大雅，有些却能使命运完全改变。或许因为他的一个决定，使你与他失之交臂，但那也已经是过去的错误。我相信他们对于你的感情是真挚的。　　 你们经历了无数苦难才重新找到彼此，如果不好好珍惜这次机会，那么又会因为另一个错误而再次失之交臂。”莫驭道，“我希望你能够放下过去，珍惜当下。”　　 艾德华吸了吸鼻子，站了起来：“您说的很对，与其纠结过去，不如把握当下。谢谢您，老师！”　　 他恭恭敬敬地对莫驭行了个礼，又步履匆匆地离去。　　 莫驭看着他朝着梦魔快送的小店方向走去，欣慰地点了点头。　　 或许距离这个别扭孩子与父母正常相处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与努力，但这至少是个开始。　　 只要双方都心怀包容，努力磨合，总会跨过这个尴尬而陌生的阶段，习惯对方的陪伴。　　 等到法师塔的大门重新关上，莫驭看向伊亚利恩，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你要不要猜猜看，午饭前他跟我说了什么？”　　 伊亚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