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眼眶略有点红。 她的表情堪称平静。 康暖看到她的时候,满心的忐忑却提了起来。 不待顾轻舟问,康暖自己说开了:『四丫的死,是不是跟给我送手表有关?』 顾轻舟道:『我现在也很想知道,到底跟谁有关。如果我知道的话,也不会请你过来了。』 康暖叹了口气。 她也很内疚。 『轻舟姐,你节哀。』康暖道。 然后,她喝了口茶,算作一个过渡,自己开口,说起了那天的事。 『轻舟姐,您也知道王晨吧?王家的姑姑,我们是认识的。她接管了报社之后,特意找过我。 她很细心,记得我念书时候喜欢写点东西,就问我要不要去匿名点评点时事。她还说,除了我之外,别的朋友也在写,也是匿名。 说心里话,这一直是我的爱好,只是不好意思投报。我除了点评时事之外,还会写点小诗歌。 王晨姑姑全部给我发表了,这件事只有她和我知道,我哥哥嫂子他们全不清楚。就在前不久,我接到了读者的来信。 来信会回应我的点评,赏析我的诗歌,几乎能说到我心里,好像是一个跟我交往已久的人。 我们就绕开了报社,自己联络。每天都有信,已经快一个月了。上周,读者约我见面,地址很模糊。 我那天出门,特意寻找地方,又问了不少的人,才知道是条小巷里。这很不对劲,我心里一边害怕,又一边期待。 等我走近的时候,才发现小巷子顶上私搭的棚子遮住了,又没有路灯,整个巷子阴暗漆黑。有个人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我,我吓得半死踩了他一脚,往外跑。 我跑的时候,不敢往回看,但是感觉他追过来了。等我跑出来,正好碰到了四丫。有了她在,我就大胆回头看,想看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看清楚。那小巷子里黑糊糊的,但那个人应该是故意等着我,因为他不像是流浪汉,身上还有香水的味道。 四天前,我再次收到了读者的来信,问我为什么没有去赴约,他又把地址写了一遍,我才发现他上次是写错了门牌,把39号写成了93号。』 说到这里,康暖尴尬停住了。 那天的遭遇,让她感觉可怕。笔友再如何和她心灵相通,她也不敢再冒险去见面了。 遇到四丫,也是偶然。 没想到,四丫就出事了。 司行霈派人找康暖,康暖想起这茬,脑子里嗡了下。 她一瞬间有了很多可怕的念头。 那个藏在暗处的男人,到底是谁?她的笔友,是真的写错了地址,还是故意引诱她? 然而,一个和她思想能共鸣的人,真的是坏蛋吗? 这些念头,挤垮了康暖。 『轻舟姐,信我带过来了。』康暖道,『有地址,也有笔迹,您派人去查一查,也许能查到。 只是,对方应该不知道是我。我的文章都是寄给报社的,只有报社的人知道。 这件事,我自己也糊涂。如果您能查到什么,也告诉我一声。若四丫是因为我......我想弥补......』 顾轻舟点点头。 『暖暖,辛苦你跑这一趟。』顾轻舟道,『我也很感激你的坦诚。』 康暖道:『我很不安......』 『不必如此。』顾轻舟说,『我现在还没有真相,也安慰不了你的不安。暖暖,等事情结束了我再拜访你。』 康暖站起身:『那我先告辞了。』 她离开之后,顾轻舟派人去核对康暖笔友的地址、笔迹。 『寄信的地址是假的。』很快,副官就回来禀告道,『太原府根本没有这个地方。至于笔迹,查访起来就难多了。』 顾轻舟独坐客厅。 后院的灵堂设好了,已经请了道士打醮,顾轻舟要给四丫超度,希望她来生能投生到好的地方。 最好是和平的年代,最好是温馨简单的小家庭。 她长时间不说话。 她的思路,在山穷水尽的那一刻,突然就往歧路上走了。 『查不到证据,找不到凶手。』这是目前的困境。 假如,顾轻舟自己先胡乱猜测一个凶手,然后再去找他行凶的目的和手段,是不是简单一点? 万一失败了,估计难以收场。 『再等一天。』顾轻舟对自己道,『再等一天之后,如果还没有任何的证据,去走个极端试试。』 晚夕,司行霈才回来。 他沿着布匹行到城外河流的那条路,一家家排查。 这是很繁琐的步骤。 一点点汇总细节,简直是要人命。 司行霈端起茶,喝了一口,对顾轻舟道:『最大的可能,就是那天试图袭击康暖的人,以为四丫是目击者。』 那人以为四丫看到了他,所以想要灭口。 康家的仇人,还是康暖的仇人? 这范围很大了。 顾轻舟道:『我想到了一个人。』 『谁?』 『他对康暖很有好感,但他绝不希望外人知道。』顾轻舟道,『就是想偷偷摸摸。』 『是个有家室、有地位的男人?』司行霈又问。 『还跟王家有仇,想把此事嫁祸给王晨的人。』顾轻舟道。 司行霈就想到是谁了。 他拿过了康暖递过来的信,道:『这应该不是那人自己的笔迹。』 『对,找人写的,可能性更大。』顾轻舟道。 司行霈摸了下自己的下巴。 笔迹肯定不能作为证据,四丫又死无对证,而且她当时真没看到那个巷子里有什么人。 而顾轻舟和司行霈猜测,那个人可能就是金千洋。 金家不是无名小卒,抓起金千洋严刑拷打不现实。 况且,没有任何证据指向金千洋,这一切不过是顾轻舟的猜测。 这样的猜测,毫无根据。 问题就棘手在这里。 没有证据,凭什么去问罪?不能问罪,又如何得知四丫的死讯? 『用点其他手段吧。』司行霈慢慢眯起了眼睛,『轻舟,这像不像一个烟雾弹?在这个时候,弄死程渝身边的佣人,真只是杀人灭口吗?』 顾轻舟的身子略微发僵。 司行霈怀疑,背后还是跟程家和卓家的联盟有关系。 『我来吧。』顾轻舟道,『先确定是不是他。金家的诡计,怕是没那么简单,我要去找蔡长亭。』 司行霈按住了她。 『你的手很冷,在家里暖和暖和。』司行霈道,『交给我吧。』 顾轻舟看了眼他。她眼底倏然铺了层暖色,像个无助的孩子,把所有的依靠都给了这个男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