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牵过她的手,不看她,有些羞恼地说:“回家煮饭给我吃,我饿了!” 才几点他就饿了?范成愉万分新奇地看着他绯红的脸色,“喂,你不像那么害羞的人啊?”原来上次她没有眼花,他真的脸红! 他难得沉默,仍旧看也不看她,走得飞快。她在后面被扯得踉跄跟上他的脚步,像是发现什么很好笑的事,一路笑个不停。 汪云昶听得恼怒,忽然停下脚步,转头邪邪的看着她。虽然脸上潮色未褪尽,不过眼中已经没有刚才的羞愤。 又变成那个有点危险,喜欢嘴上占她便宜的家伙了。范成愉顿时反省自己刚才不该笑得那么过分,“呃……”眼睛四下乱瞄。 “成愉,”他大手一伸,扣住她的后脑勺,胁迫她的脸靠近他,“你刚才对我表白,为表示我的诚意,我们接个吻吧!” “啥?” 还来不及反抗,他的唇就已经压上她的。 范成愉直觉闭上眼。直到听见周围传来倒抽声,她才记得要推开他,慌乱地睁眸,就看到他深深的目光里有着澎湃的情潮。 她愣住了。 然后,他莞尔一笑,眼中情意悉数收拾起来。“成愉,原来我们是普通朋友呢。”放开她,他从她的视线里撤离。 范成愉这才看到,汪家一票亲戚围在四周,每个人都张大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美淑啊,”婶婆的声音又响起,老调重弹的建议,“要不趁着过年的好日子把小四的婚礼办了吧,人家小姐美丽、温柔又贤淑,我看没错啦,我送大红包!” 噢!她羞愤欲死,现在她的脸绝对比刚才汪云昶的还要红! 一整天,范成愉都窝在汪家厨房里当驼鸟。 经过那一幕,汪妈妈完全把她当自己人,十分高兴地和她分享汪云昶小时候的糗事。 她这才发现,原来人模人样的汪云昶也和普通小孩一样长大——他三岁前也尿过床;五岁时被邻居家的恶犬追得爬到树上不敢下来;七岁时调皮打破汪爸爸最喜欢的鱼缸,踩死两条汪爸爸最宝贝的金鱼,结果被汪爸爸拿着扫帚满院子追杀;九岁时因为生病被二哥嘲笑而决定离家出走,一个小时不到就被抓回家;十岁时第一次失恋,因为隔壁的小女生说喜欢的是他三哥。 范成愉笑得差点流泪。拜托,才十岁而已,有没有人情窦初开那么早的? “哈哈,不过那女孩后来真的变成他女朋友……”乔美淑一时嘴快,看到范成愉投来的目光,心虚地转开头。 “啊,你讲什么啦!”一个亲戚插嘴,安慰范成愉,“其实也没什么,反正他们后来也不知怎么就分手了。” “是啊、是啊,不过,那几年云昶一直没再交女朋友,我还担心他怎么样了呢……” 两个在旁帮腔的亲戚越描越黑,另一个看到范成愉的眼光变得越来越奇怪,连忙补救,“总之都过去了,人都有过去的嘛,这也没什么,是吧?呵呵……” “是啊,就是这个意思。”几个亲戚点头干笑。 老实的乔美淑在心里哀叹,她根本没打算说这个的! “那个,成愉,要吃饭了,我们端菜出去。”她连忙招呼。 范成愉垂眸笑笑,还真是欲盖弥彰呢。她知道她们说的是谁,许蔚蓝,汪云昶的前女友,曾经,她最羡慕的女孩。 捧着菜,她跟着乔美淑走出厨房。 院里照例摆了五、六桌,她帮忙将菜一一布置好,假装没看到那些亲戚投递过来的眼光。 “咦,你果然在这里!” 旁边忽然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范成愉认出是昨天拉她玩国粹的小堂妹,“是妳啊。”她甩开盘旋脑海的纷乱思绪,露出笑容。 汪弄晴走到她面前,一脸遗憾的表情,大眼眨啊眨地看着她,“喂,早上的事情我听说了,想不到汪小四这么猛,竟敢当着所有亲戚的面吻你!” 早知道就不那么贪睡,错过本年度最精彩的一幕大戏啊!就说嘛,汪小四那种个性,怎么可能带个普通朋友回家过年!差点被骗了。 她喳喳呼呼的声音引来其他人的注意,接触到那些带笑的眼光,范成愉顿时脸爆红。 乔美淑连忙过来解围,“好了,小睛,快去叫小四下来吃饭。”人都到齐了,就差他,一整天也不知跑哪去。 “三婶,汪小四在睡觉啦!”刚才去叫他,本来想打听一下早上的事,结果他睡得和死猪一样。汪弄晴挑了一桌坐下来,拉着范成愉,“成愉姊,你来,我们一起坐。” 范成愉看看这一桌,都是汪家年轻一辈的成员,汪家的三个儿子,昨天和她打麻将的另外两个堂妹也都在。而长辈们就坐在隔壁桌。 “他睡了一天了!”汪云煦蹙了下眉。 汪弄睛一边夹菜,一边大刺刺地说:“他说昨天晚上被某人利用得太彻底,所以今天要补眠。” 利用?大家都看向范成愉。如果小堂妹说这话时是纯洁无邪的口吻,那么现在大家的眼光显然就不是那么回事。 “昨晚小四没有回房睡。”老二汪云桓懒懒地说,美目瞄了下范成愉。 “我有看到他很晚的时候去了楼下的客房。”老三汪云睿正经八百提到。 “楼下只有一间客房。”老大汪云煦再补一句。 只听到这句的乔美淑恰好端菜过来,“对啊,那间客房是成愉在住。” 全场安静,目光再度全集中在范成愉身上,大家的眼睛里都写着“了”这个字。 “汪小四!”婶婆的声音又响起来,“还没结婚,你就敢占人家小姐便宜!忘记汪家的家训了吗?!” 换上语重心长的口吻又道:“美淑啊!你一定要小四负责!我下午特别看过黄历,明天就是黄道吉日!跋快把喜事办一办,再这么下去,就要大肚子进礼堂了!你不用担心红包,我一定包最大的啦!” 范成愉再度羞愤欲死。 而汪云昶在楼上的Kingsize床铺上惧意地翻了个身。大家都知道了吧,他和范成愉,真的是“好普通”的朋友呢。 春节假期就在普通朋友的纠缠中结束。离开的前一晚,许蔚蓝当着众多亲戚包括范成愉的面约了汪云昶出去,两人一起吃了晚饭才回来。 这好像有点过分吧?婶婆很不赞同的谴责,倒是范成愉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看了汪云昶一眼。不过,汪云昶回来看她的眼光更奇怪,明明蹙着眉,却又似笑非笑。 表情很算计吶。范成愉闷闷地想。 第二天一早,汪云昶载着她回台北。 “今年有很多好日子,想结婚打通电话回来就好,我给大红包。”临行前,婶婆还抓着范成愉的手不肯放,顺便瞪了汪云昶一眼。 那个嚷了好多天的红包还是没有成功送出去。 车里还是环绕着那首歌,“只要你轻轻的一笑,我的心就迷醉;只有你的欢颜笑语,伴我在漫漫长途有所依……” 看着车后座堆得快放不下的礼物,汪云昶口气很不平衡,“成愉,你很厉害嘛,几天不到,就把我所有的亲戚都收服了。” 范成愉弯着眼笑得开心,很谦虚地说:“没什么啦,做人成功而已。”还很小心地双手合十拜了拜。 她不过是某天和汪妈妈一起窝在厨房时顺手炒了几道菜,从此汪家亲戚全部倒戈,偏向她这边。 “得了便宜还卖乖。”汪云昶笑斥了声。他看看她,欲言又止。 范成愉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看看你去我家几天有没有被养胖。”他打哈哈。 范成愉直觉他想讲的不是这个,可是又猜不出。难道与昨天他和许蔚蓝出去有关?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昨天晚上去吃什么了?” 因为红灯,汪云昶停下车,长指敲打方向盘,转头看着她,“成愉,妳打算和我交心了吗?” “嗯?”她愣了愣。 他微笑着凑近看她,“通常,你是不太会问我这种没营养的问题的。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是在介意蔚蓝的事吧?” 范成愉真想一巴掌拍掉他脸上的邪恶笑意。“没有。” “啧,诚实一点不吃亏,你脸上明明就写着‘我介意得要死’!”他心情飞扬,单手搁在方向盘上支着下巴笑看着她说:“我没有想过要跟你隐瞒我和蔚蓝的关系,我跟她之间已经升华为家人,不会复合也不可能复合。” 好啊,那就诚实一点。“我是在想,你明明就有话想要说,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 他微笑,“那是因为我知道问了你也不会有结果,除非……”他顿了顿,迎上她探究的目光,“你做好要和我交心的准备。” 交心?又听到他提到这个词,她微皱眉,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没错,交心,”他长指邪恶却不带任何暧昧地滑下,停在她心房处,“把藏在这里的,属于你所有的秘密统统告诉我,让我看看,住在你心里的那些大小表怪究竟有多么邪恶。” 范成愉不知是因为他的动作还是话语而轻轻颤抖一下。她吶吶地说:“不。” 汪云昶微笑着收回手指,“所以我说,问了也不会有结果,不是吗?” 然后,发动车子,朝住处大厦开去。 他的脑中,一直不停倒带回想的,是昨晚蔚蓝告诉他的那番话。 云昶,如果范成愉真的是毓希的姊姊,那么她是结了婚的。 蔚蓝甚至带来几年前的八卦杂志,那是香港的一份八卦周刊,关于香港连家一个麻雀变凤凰的故事,还附上当年的结婚照,照片上巧笑倩兮的新娘赫然就是这段时间他心心念念的人。 “是的,我几年前在香港的社交宴会上也见过她。”昨晚,他并非和蔚蓝单独吃饭,大哥也在,点头证实了蔚蓝的话。 所以,那时大哥才诘异地问:“是吗?是姓范?” 所以,她那时才说:“可是,我已经结婚了。” 蔚蓝亮出最新一期的八卦杂志,“她消失了两年,这是最近被狗仔拍到的,云昶,这个背影,你应该不陌生吧?” 不陌生,那个男人背影就是他的,而且那些背景他也不陌生——正是那天他拉着成愉去的百货公司门前。尽避成愉跑得快过神力女超人,最终还是没有逃出狗仔的镜头。 难怪她说得一口流利的广东话,不爱去人多的地方,出门总要将自己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可是,不对……他知道,事情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有个环节一直扣不上—— 隐中显,显中数,个中有玄机,参得透了,直上仙梯。 该死的,她求的那首签诗,最后难道是求来考验他的吗? 忽然一阵尖锐的喇叭声,汪云昶急忙接转方向盘,车子斜斜地和前方失控的一辆车擦身而过,范成愉被车子的大力旋转抛得头晕目眩,“咚”的一声,头撞到车窗玻璃上。 汪云昶连忙停下车,抓过她查看,“有没有受伤?” 范成愉揉了揉头顶,“没事,就是有点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