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 见到这道士,邱言却是心中生疑。 坐在堂中的其他人,似对这道士很是熟悉,并未表现出意外之色。 而后,这叫做镜泉子的道士就走了上来,与刘静交谈两句,接着就道:“还请大人将需要传递的信息写在这张纸上,贫道好将之传出。”他大袖一甩,手上便多了张纸。 这纸枯黄、干枯,好似随时都会开裂。 不过,刘静却仿佛已见怪不怪,叫人取了笔墨,当堂书就,将邱言方才所说都写在上面。邱言则立在一旁,针对刘静不时的询问,给出回答。 本来,若是由邱言执笔,所想直达笔尖,自然最是理想,可这封信是要传给宋渊的,又涉及兵权,所以要让官品位格相当的刘静来写。 不远处,那道士镜泉子静立堂上,面带微笑,一双眼睛不时扫过邱言,眼底浮现出一抹奇异之色。 刘静这一写,足足用了一顿饭的时间,期间还与其他官员交换了几次意见,推敲措辞,并综合了新近传来的军情,写满了整整一张纸。 到了最后,他突然停了下来,皱起眉头,有些不解的询问邱言:“沼人进兵的目的何在?而依你所说,沼人缺马,抢夺钱粮之后,反而行动缓慢,很容易被官军追击、截断、围堵,如此一来,他们这一回出兵,岂不是白费力气。” “学生倒是有点思路,”邱言早料到刘静会有此一问,“学生在武信城时,曾接触过沼人小王子,有过交谈,知晓其族内部并不安稳。这次,大概是沼人里有人兴起了一统沼部的心思,这番进军,有可能是想借官兵之手,杀一批人。减少族内阻力。” 这番话听在刘静等官耳中,顿时如醍醐灌顶一般,他们牧守一方,知道西南局势。对沼人内部也略有了解,立刻明白了里面的奥秘。 刘静皱眉道:“好狠辣的手段,不知做出这一手的是德赢、膘信,还是简多义,眼下的局势。这目的怕是达成一半了。”话落,落笔将这一段猜测写了上去。 只是,满堂官员并不知道,邱言还有些话没有说出来。 那膘信行军,处处搜刮匠人和铁器,所图非小,而番人更妄图借此传教,只是这些事情没有佐证,贸然说出,反而暴露底牌。所以都埋在心里,要等待时机。 “好了。” 很快,刘静收笔,通读了一遍,这才交给镜泉子。 “如此,那贫道这就要传递了。”接过纸张,镜泉子深吸一口气,然后手腕和手指灵活翻动,眨眼的功夫,就将写满了字的纸。叠成了一只纸鹤,最后吹了口气在上面。 啪! 纸鹤发出脆响,接着扇动翅膀飞了起来,一飘一荡的出了大堂。直入空中,速度快极,转眼消失在天边。 见到这一幕,邱言顿时瞳孔紧缩,心中涌出惊讶之意:“这道士竟是毫不忌讳的在府衙之地施展道术!他是如何抵抗官气侵袭的?而且这样搀和到凡俗官场,因果和业力的纠葛可是非同小可。此人莫非不怕?” 官府衙门,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尽管这是个神道、道法显世的世界,但神通之士依旧不敢随意在官场上展露手段,这里面涉及到龙庭气运、官气等事物,非同小可。 邱言之所以敢走科举之路,是因为他的这具分身,虽有修行,但一无师承,不牵扯道门,二是有抱负因果,在一定程度上反而可为护身,这第三个,就是与神灵本尊之间相对独立,没有太多的因果和气运牵扯。 历史上,只有改朝换代,天地间气运、命格大乱的时候,修道之人才会大量出现,各自押宝,征战天下。 “大瑞朝虽说过了鼎盛之期,但毕竟未见大乱,居然就有道人明目张胆的搀和到官府之中,嗯?这变法之事,某种程度上,也算革鼎之举,莫非此人是将气运押在上面?” 邱言看着那道士,心中思索着,念头起伏。 这时候,刘静又招了两个人来,吩咐道:“去后院收拾两间厢房,让邱公子、镜泉子道长先安顿下来。” 说完这些,他又转而去看邱言、镜泉子:“如今情势不明,为防意外,还请二位先在这里待上几日,你们的亲友和道观那边,本官会派人过去说明。” 邱言与镜泉子都点头道:“正该如此。” 事关军情,当然不能马虎,让邱言和镜泉子留在府中,不只是防止消息外泄,也是为了发生类似事情的时候,能让他们排除嫌疑。 过了一会,就有人过来领路,带着二人离去,而堂上的诸官,再次商谈起来。 ……………… 武信城,城外军营。 哒哒哒! 一骑远来,荡起滚滚尘土。 骑手纵马急入大营,一路通畅,直达营中大帐,然后翻身下马,走了进去,单膝跪地,抱拳道:“启禀大将军,属下已探明情势,永平军确实出兵了,却中了沼人和番人的暗算,损失了约一千多骑。” 话落,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呈了上去。 “哦?张杜陵到底是耐不住性子了。” 帐中,诸将分列左右,上首则是宋渊,一身甲胄,大马金刀的坐着,有一股大气,他接过那信,看了一遍,然后传阅诸将。 宋渊身侧,立着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在看过信件后笑道:“五沼穷山恶水,不利马匹奔袭,听闻番人的南赞普,有心要再建一支骑兵,交给一名儿子统领,所以他的几个儿子都在各自动作,想争取名额,这张杜陵的战马,怕是要落入番人之手。” 左首的将领这时出列道:“大将军,既然张杜陵已有所损失,我等是不是该出兵了?也好将永平军比下去!” 立刻就有人出言反驳:“不妥!如今出兵,是为永平军火中取栗,事后说不定还会被他们倒打一耙,将战马之责丢到咱们身上,我觉得还是要静观其变失。” 这名将领话音一落,其他人也纷纷表达意见,你一言我一语,营帐中顿时一片混乱。 反倒是宋渊,沉静不语,任由诸将分说。 宋渊旁边的书生又道:“大将军,如今却是个机会,剑南道知兵之人不多,局势只要继续糜烂,总归要吃苦头的,我等不妨放任一番,让他们知晓厉害,日后提出分兵驻守,他们才不会太过反对。” 这人一说话,其他人便都住嘴,纷纷拿眼去看宋渊,静待下文。 宋渊环视了一圈,这才慢悠悠的道:“军与道,互不统领,如何打仗是咱们的事,轮不到旁人置喙,我武信军镇守一方,职责不轻,不能轻举妄动,还是等局势明朗些,再议出兵之事,不过战马事大,不能任由流落,要拟个章程,看看能不能夺回一些。” 下方诸将顿时都明了,宋渊这是要静观其变了。 其实,自被召到营中,知道了沼人和番人进兵的消息后,他们就知道宋渊是有了出兵的意思,可何时出兵,怎么出兵,往哪里出兵,却要好生琢磨,毕竟只要出兵,难免会有损伤,当然要考虑清楚,争取好处。 那书生又对宋渊道:“剑南道那群官老爷,估计还不清楚情势,等吃够了亏,知道永平军指望不上,才会找我们求援,到时顺势将先前商议的事情提出一二。” 他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嗡! 紧接着,帐顶“噗”的一声,破开了一个洞! 一只纸鹤飞了进来,旋即被满帐的气血冲击的散开,化为一张枯黄纸张,飘落在宋渊跟前。 “嗯?”宋渊抬手一摄,将那张纸吸到手中,先是粗看,接着面色一变,凝神细读起来,最后摇头笑道:“好个书生之言,邱言啊邱言,还真不该放你走。” 旁边的书生一直关注着宋渊表情,等听到其口中的“邱言”之名,微微色变。 放下纸张,宋渊站起来道:“都准备准备,即刻出兵!尽早解了远宁府的兵灾,另外,让人飞鸽传书,给左军都督府传递消息,就说番人僧兵劫了一批战马,正经西道北上陇右。” “这……” 诸将面面相觑,有些摸不到头脑,这宋渊刚才还一副静观其变的样子,怎么一转脸,就要出兵了,而且还要给左军都督府传信。 “大将军,永平军肯定已经传信,若是我们也传,立刻就是两军联名,左军都督恐怕真的会出动人手,拦截战马!还请三思……”那书生出面劝谏,眼睛却瞟着宋渊手上纸张。 “你自己看吧,”宋渊将信纸递了过去,“没有这封信,那这次的事情,剑南道官府、两个军镇,就是互不统属,可有了这封信,就是整个西南的大战略,容不得我等观望了。” 宋渊满脸惋惜,拿起头盔,领着诸将离开营帐,而那书生看着信纸,却是面色连变。 半个时辰后,早就准备就绪的武信大军开拔西去。 ……………… 与此同时,嘉荣县外,突然爆出炸响! 笼罩着一处土丘上的金光随之消弭,而后浮现出一道巨大的灶公虚影。 随后,虚影扩大,释放出淡淡气息,将不远处的县城笼罩起来。(未完待续。) PS: 感谢“烦!坚韧的小草”的打赏!感谢“蚊子公子”投出的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