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这云际寺一战中,你却为何提前出手了?” 女子不解道。 燃灯佛笑了笑,道:“只是一场试探罢了,而我并不曾真正下场。” “试探什么?” “罗睺妖祖活着从殛电魔窟返回时,我已察觉到有些蹊跷。” 燃灯佛道,“据我所知,他被困在化道血窟第九层,注定必死,可奇怪的是,他竟然活着走了出来。” 顿了顿,他说道:“不瞒你说,我们毕竟是同一个阵营的,之前我也曾想办法,想助他一臂之力,起码保住他的性命。” “而我也的确这么做了,也是那时候,我发现在那化道血窟第九层,藏有一个时空禁地,镇守那座时空禁地的,是一个极端危险的家伙。” “那人自称是‘五帝纪元’的一位大帝,道号天极。” 燃灯佛眉头皱起,“不出意外,他是个已经接触到命运长河门槛的家伙。” “而罗睺妖祖就是被此人活擒。” “故而,我当初才没有轻举妄动。” “可如今,沦为猎物的罗睺妖祖,却活着归来,自然大为反常。” 顿了顿,燃灯佛道:“若仅仅如此,还不至于让我怀疑到苏奕身上,关键就在罗睺妖祖的后裔封无忌,和苏奕产生过一些交集!” “而我怀疑,是封无忌请苏奕出手,才从五帝纪元的天极大帝那里救回了罗睺妖祖。” 听到这,女子终于明白了,“所以,你让云际寺提前动手,就是要试一试自己的推断?” “不错。” 燃灯佛道,“事实证明,罗睺妖祖的确出问题了。” 女子叹道:“拿云际寺上下的性命去投石问路,值得吗?” 燃灯佛道:“你也说了,这是投石问路,布局对弈,我自不会在意一局一子的的得失。” “成了,大功一件。” “败了,也只不过是折损一些棋子罢了。” 他语气平淡,就像再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女子沉默片刻,道:“论布局和谋略,我那个不成器的传人裁缝,倒是和你有些相似。” 燃灯佛一怔。 他一时听不出,女子是讽刺,还是无心的一句感慨。 片刻后,他说道:“以前,我曾听你多次谈起那个裁缝,对他的才智赞不绝口。” “可当时我也曾提醒过你,阴谋权术,终究是小道,沉浸于谋略之术,只会瞻前顾后,畏手畏脚,误入歧途,渐渐丧失勇猛果敢的杀伐心。” 燃灯佛道,“大世之争也好,大道之争也罢,到最后,往往拼的是真正的实力,而非什么阴谋伎俩。” “这是道和术的区别。” “大道在手,万术为我所用。” “若无大道在手,一切谋略和阴谋,终究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罢了。” 言谈间,毫不避讳地表露对裁缝的不看好。 “不谈这些。” 女子摇了摇头,“于我眼中,他是一个真正的绝世枭雄,当年为了给我做事,在大道上舍弃了太多,说到底……是我这个当师尊的对他不住。” 燃灯佛看了女子一眼,没有说什么。 “云际寺一战落幕,已证明你败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一点。” 女子话锋一转,“毕竟,天下皆清楚云际寺背后,站的是你们西天灵山。” “吃了这么大一个血亏,你或许不在意,但你若不采取行动进行反击,该让天下人如何看待你西天灵山?” 燃灯佛笑道:“无须我来反击,自有人会去找他。” 说这句话时,神色一直古井不波的燃灯佛,不止笑了,眉梢间还浮现一抹期待。 这让女子颇为意外,“谁?” 燃灯佛眼神意味深长道:“这世上谁最想得到天憎刀,谁就会去动手抢夺。” 女子一怔,旋即恍然似的,道:“是他?” 燃灯佛道:“在神域天下,也只有他才有一颗无畏一切的刀胆!” 女子恍然似的,眼神微妙,“这,又是你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后招?” 燃灯佛道:“这才叫真正的借刀杀人。” 女子道:“这把刀可杀人,也会伤到自个,你不担心他若真办成了,将苏奕身上的道果占为己有?” 燃灯佛平静道:“他若真能夺取苏奕身上的道果, 这一局,我必赢。” 女子顿时意识到,燃灯佛早有筹谋和准备,根本不担心苏奕身上的道果被占据! “道友,你该走了,这西天灵山可不是你久留之地。” 燃灯佛提醒道。 女子从莲池之畔起身,道:“临走前,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燃灯佛似看穿女子的心思道:“若和今世佛、未来佛有关,就不必再问了。” 女子眉头蹙起。 旋即,她说道:“不能说?” “佛曰,不可说。” 燃灯佛神色平静回应。 女子呵地一声轻笑,道:“也罢,这些事情我不再多问,我只希望,以后不会成为你手中的棋子。” 燃灯佛道:“这诸天上下都清楚,我向来不会辜负同道之人的信任。” 女子略一思忖,没有再说什么,身影悄然间化作一道暗影,就那般凭空消失在原地。 “暗如幻,寂如空,自幽暗而生,得道于寂灭之空,这般大道的确了不得,无愧是一条直指命运长河的无上大道!” 燃灯佛轻语,感慨不已。 女子道号“暗寂”。 一个道号,就足以体现那女子的大道是何等玄妙和神异。 …… 玄英界。 神域三十三界之一,环绕在灵霄神洲四周。 这是一个灵气几乎枯竭的荒芜世界,在三十三界中,排名末尾,被称作“大道遗弃”之界。 生活在此界的生灵,大都是最底层的寻常百姓。 修行者也有,但大都不入流。 连邪魔外道听到玄英界这地方都直摇头,不愿前来。 在真正的修士眼中,玄英界就和一个臭泥坑没区别。 天光酷烈。 一座边陲小城中,风沙弥漫,高矮不同的破旧建筑像杂乱丢弃的棋子般散落在不同地方。 昨天刚下过一场暴雨,地面泥泞不堪,坑坑洼洼的。 这是一座人烟稀少的小城。 城中都是混迹在底层的普通人。 在城中人眼中,但凡有点修为的角色,都已经和神话故事中的仙神没区别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城外响起。 “不好了!燕云十三盗杀来了!” 很快,惊恐的尖叫声在城中传开,到处都是东躲西藏的身影。 小孩的哭声、女子的尖叫声、男人的怒骂声随之此起彼伏地响起。 “都别怕!我们只劫财, 不杀人!把值钱的都拿出,就能活命!” 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盗贼,堂而皇之地杀进了城中,像一道飓风般,开始对城中百姓进行洗劫。 几乎没人敢反抗。 城中一座破旧的棺材铺前,一个独臂男子正坐在一具棺材前晒太阳。 他胡须潦草,长发散乱,浑身衣服破旧,只剩下一条右臂。 他骨骼粗大,躯体极高,哪怕坐在那,都快要比得上常人的身高,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当那群盗贼杀过来时,这独臂男子却低下了头,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道:“我这铺子只有棺材,各位好汉若看上哪一口棺材,尽可以带走。” “呸!” 一个盗贼恶狠狠吐了口吐沫,骂道,“少他妈废话,把钱拿出来!否则砍了你的头!” “算了算了,这厮浑身邋遢,守着一座棺材铺,见到就是晦气,再抢他的臭钱,怕是会被霉运缠身!” 盗贼的同伙劝了一句,很快就一起骑着马匆匆离开。 独臂男子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这世道,可越来越不好了。” 刚说到这,棺材铺子里,一口陈旧的黑色棺材中,忽地传出一道声音: “天憎刀出现了!” 独臂男子顿时一愣,旋即眼眸发亮,猛地站起身来,探手一抓,就把那一口陈旧黑色棺材背在了身上。 而后,他大步朝外行去。 轰! 这一刻,城中的人们惊愕发现,那落魄邋遢的棺材铺老板,每一步踏出,身影就飞高一大截。 而那天穹上,酷烈的天光忽地被一片厚重的雷云覆盖。 一股无法形容的毁灭气息,在这座边陲小城上空笼罩。 再看那棺材铺老板,直似化作一尊丈许高的凶神,背负黑色棺材,浑身有掩不住的滔天杀伐气在弥漫。 那群盗贼骑着马正准备离开,当看到这一幕时,无不瞠目结舌,惊骇欲绝。 什么鬼? 忽地。 那棺材铺老板顿足,羞愧般抱拳拱手道:“诸位抱歉,我刚才撒谎了,其实我不止很有钱,还很厉害,可我刚才却骗了你们,还请见谅。” 那群盗贼浑身一颤,内心慌的一匹,手足无措。 “我们……我们原谅你了,你……快走吧!” 一个盗贼结结巴巴道。 棺材铺老板如释重负般,笑道:“多谢,这样一来,我就是杀了你们,心中总算不用再愧疚了。” 也不见他动作,那一群盗贼的头颅一个个抛开而起。 就像被一把刀在同一时间整整齐齐地切下来,脖颈断口光滑整洁。 旋即,这些盗贼全都倒在了血泊中。 这血腥的一幕,引发全城轰动。 而在那天起,在人们印象中可以用憨厚老实来形容的棺材铺老板则不见了。临走时,还背着一口黑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