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翻涌,浊浪滔天。 那浩浩荡荡的海水中翻涌的,尽是澎湃厚重的沉沦之力。 天蟾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妙,身影蓦地化作一缕光暴冲而起,试图避开那压盖天地而来的苦海。 可那苦海何等浩瀚,一直有“苦海无边”的说法,早已把天地十方都遮蔽。 一下子,天蟾哪怕全力躲避,依旧遭受到打击,被一片浊浪轰在身上。 那属于“巳蛇”的道躯如纸糊般爆碎消失。 关键时刻,天蟾的本体脚踏一片青云之上,竟是硬生生杀出重围,逆着滚滚乱流,来到了苦海之上。 可即便如此,它也不算真正脱困,因为那苦海犹在,横亘长空,漫卷十方之地,给人以无边无垠之感。 “原来,你所执掌的沉沦之力,也不属于你,无非是被你借用罢了。” 苏奕若有所思。 他立足苦海中的一朵浪花上,身影闲散从容。 之前那一击,天蟾若真执掌沉沦之力,本可以不躲,也不必担心被苦海伤到。 毕竟,这苦海本就是由“沉沦之力”所衍化。 可天蟾却畏之如蛇蝎,唯恐避之不及,并且连巳蛇的道躯都被毁掉。 这无疑证明,天蟾哪怕能御用沉沦之力,也仅仅只是借用,而非是他自身执掌的大道! 而这个发现,也让苏奕想到一连串事情。 接引使者的祝云、地官巳蛇,各自同样需要动用秘宝,才能借用拘魂之力和阴间的规则力量。 如今,连被称作沉沦之主的天蟾也如此,给苏奕的感觉,就好像在往生国,一切超出凡尘的禁忌力量,都并未被他人真正参悟和执掌! 当然,这只是苏奕初步的推断。 他不会忘了,这往生国还有一个真正堪称“主宰”的角色存在。 “你究竟是谁?!” 天蟾脚踏青云,一对猩红的眸死死盯着苏奕。 苏奕笑道:“都到了现在你还不清楚,着实出乎我意料,或者说,在往生国这块地方,作为沉沦之主的你,也只不过是一只井中之蛙?” 天蟾脸色难看,忽地脚下一踏。 轰! 其脚下一朵青云忽地爆绽一抹滔天的光,竟裹挟着天蟾一起,凿穿时空,突破沉沦苦海的封锁,呼啸而去。 刹那间就消失不见。 “那青云中蕴藏的力量,竟和往生国的天地秩序一模一样,看来,这家伙倒也不容小觑。” 苏奕若有所思。 他一步迈出,其身影和那一片沉沦苦海皆消失不见。 …… “该死,那家伙竟能真正炼化和执掌沉沦之力,甚至衍化出了传闻中只有在轮回中才能出现的沉沦苦海!” 天穹下,天蟾身影裹挟在一片光焰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挪移。 苏奕之前展现出的力量,让这位“沉沦之主”被彻底惊到,哪怕此刻逃出生天,心神依旧很难平静。 “枉死地的规则,和沉沦本源息息相关,这岂不是意味着,这家伙若有机会前往枉死地,完全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枉死地掌控在手?” 越想,天蟾越感到心悸。 他作为沉沦之主,最大的依仗就是分布在枉死地中的沉沦本源力量。 不夸张的说,除了守墓人之外,在枉死地他就是名副其实的主宰! 可现在,天蟾才发现这世上竟还有人,能够轻而易举地把自己击败,真正成为枉死地的“天”。 也真正可以担得起“沉沦之主”的称号! 这让他如何不惊? “怪不得作为始祖的地官巳蛇,也会死在他手中。” “也不怪执掌拘魂之力的接引使者祝云,无法将这家伙真正缉拿!” “必须尽快去见一见天鹤老儿,否则,这往生国怕是非翻天不可!” 天蟾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在往生国,沉沦之力和往生之力皆无比重要,可真正能参悟和执掌这两种禁忌之力的,屈指可数! 身为守墓人的天鹤老儿,就是其中之一。 可现在,这样的角色又多了一个! 嗯? 忽地,天蟾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他眼眸一扫四周,脸色顿变,心都沉入谷底,毫不犹豫停顿下脚步。 原来他这才发现,自己这一路挪移逃遁时,周围的景象看似走马观花般发生变化。 实则一直在方圆三千里范围的区域“原地踏步”! 换而言之,时空力量已发生扭曲,才会上演这样的一幕。 “为何不逃了?” 悄然间,苏奕的身影出现,笑着问询。 天蟾脸色阴沉,“年轻人,不管你是何方神圣,这里是往生国,是整个鸿蒙天域唯一的一个法外之地!你可知道,这里的水有多深?” 苏奕抱拳作揖,“我的确初来乍到,一无所知,不知这往生国的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还请阁下赐教!” 天蟾:“……” 他妈的,这家伙是故意戏弄自己吧,都能执掌沉沦之力,还能叫一无所知? 可一想到苏奕那神秘不可测的手段,天蟾强自按捺住脾气,沉声道:“你……想让我赐教一些什么?” 苏奕道:“一切和往生国有关的秘辛。” 天蟾狐疑地打量了苏奕半晌,试探道:“你真的才刚来往生国?” 苏奕点头道:“自进入往生国到现在,还不超过两天时间。” 天蟾嗤地笑出声,明显不信。 苏奕则静静看着天蟾,“若阁下愿意赐教,我倒不介意给阁下一条活路。” 天蟾脸上笑容不见,冷哼道;“你真以为能困得住老子我?” 苏奕屈指一挑,一抹沉沦之力凝聚的剑气浮现,微笑道:“试试?” 天蟾直勾勾地盯着那一抹剑气,越看越是心寒,越看眼皮越跳得厉害。 许久,他笑着摆手,“别当真,你说的不错,无冤无仇,大打出手总归不好!” 他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和善笑容,“阁下想了解什么,我保证知无不言,包君满意!对了,那个……阁下能不能先收起那一道剑气?” 变脸速度之快,若让黑狗见到,怕也会为之咂舌。 苏奕笑道:“为避免阁下拿假话来蒙我,这一抹剑气,先暂存在阁下身上。” 嗤! 剑气突兀消失。 下一刻,远处的天蟾眉心之地,就浮现出一抹血痕,原来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那一抹剑气已刺入其识海! 天蟾疼得发出一声闷哼,当察觉识海并未遭受伤害时,这才安心不少。却见苏奕笑道:“另外,我刚才活擒了一批来自往生仙宗的接引使者,等问过阁下一些事情后,自会再找他们一一进行印证,只希望……阁下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天蟾心中一寒,“接引使者也能被活擒?那些家伙皆和天鹤老儿所豢养的傀儡一般,根本不怕死,也无法被真正禁锢,只要他们心生一个念头,就能真正死去,焉 可能被活擒?” 苏奕道:“动用一点特殊的手段,还是可以的。” 说着,他掌心一翻,命书第一页的天谴命墟浮现而出,“你看,他们还活得好好的。” 天蟾目光一扫,果然就看到,那座神秘古怪的大墟深处,隐约可见羽衣男子一行人的身影。 一下子,天蟾心中仅剩的一线侥幸也荡然无存,叹道:“我认栽!” 苏奕则若有所思,这天蟾非但没看出自己的身份,竟似是都不清楚命书的存在! 难道说,过往漫长岁月中,这蛤蟆一直就呆在那一轮紫色圆月中,对外界的事情一点都不了解? 若如此,还真的应验了“井蛙观天”这句话。 接下来,苏奕没有再废话,把自己心中的一些困惑一一抛了出来。 …… …… 往生国、万古城。 在这座自混沌最初时延存至今的古城中,往生仙宗专门开辟了一座“下宗”。 此时,位于往生仙宗下宗的地盘上,一座通体沐浴在浑浊死气的黑色大山之巅。 密密麻麻的“业果宝塔”堆积成一座足有千丈高的黑色山峰。 每一个业果宝塔内,皆像蜂巢般开辟出无数空间,每一个空间内,皆安放着一个婴孩。 有男有女,皆呈现出刚出生不久的样子。 整个山峰上,堆积的业果宝塔不知有多少,其中安放的婴孩数目之多,更是难以统计。 孙禳蹲坐在远处,目光偶尔扫过这座宝塔时,神色间毫不掩饰地浮现出一抹深深的厌憎。 “这些皆不过是由枉死地那些亡灵投胎转世所诞生的‘生死业果’罢了,你孙大剑仙何须如此抵触?” 一道带着一丝独特磁性的女子声音,从那座宝塔堆积的山巅处传来。 却见一个完全被滚滚混沌雾霭笼罩着的白衣女子,正盘膝坐在那,身后映现出一道如梦似幻般的大道光轮。 这女子,便是往生仙宗的太上长老天鹤。 也是枉死地最神秘的守墓人! 只不过在往生国,真正知道她身份的,只一小撮人而已。真正见过她容貌的,至今还没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