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王铸就,则至高意志降临。 此事鲜有人知晓,便是如芙娅、天宇、洛红烟般的主宰,也不清楚内中详情。 可熠灏对此却心知肚明。 为了让至高意志现世,祂故意延迟到来的时间,让芙娅率先陨落,更是不惜将天宇扼杀,逼着洛红烟提前开启神王进阶之路。 而今,洛红烟的神王境界已成功构筑,雾海之上的至高意志也随之到来。 『轰!』 祂那具高耸庞大的身躯,突然急剧地颤动起来。 此方天地的星空异能,外部虚空的滚滚能量,不受距离限制灌注而来。 异能犹如奔涌的江河,显现在祂神躯周遭。 日月光辉,星芒,寒冰、火焰神力,雷霆和草木生机,尽在那些能量江河深处。 『哧啦!』 滚荡的异能江河内,夹杂着细微幽电,有大道粒子如晶块闪耀。 『这是……』 庞坚清晰地觉察到,这片被种种大道紊乱的天地,突然和诸天星河架接。 来自别处星河虚空的力量,让这片枯寂的星河,瞬间成了无垠天地中,一处能量最为浓郁之地。 『呼!呼呼!』 洛红烟散发的神息,如吞没万物的黑洞磁场。 连那颗头颅中墟域天地的异能,似乎都被洛红烟牵动着,想要逃离墟域,汇聚到洛红烟的身上。 期间,来自于至高意志的无上气息,也随着异能注入洛红烟的躯体,流入祂的神格,汇聚在祂那犹如『光之道源』般的心脏。 祂一片片晶状羽翼,如披着一层铠甲般,变得愈发坚固。 绚丽的神辉,从祂体表的晶状甲胄绽放,令祂美的惊心动魄,不属于凡尘和神镜。 『咻!咻咻!』 祂剔透明亮的神格之中,又悄然闪现出亿万纤细的法则幽电,那神格还渐渐呈现出一种银耀光泽。 犹如以『命运之珠』化作的那只眼瞳一般。 『真降临了!』 墟域天地中,摆脱命运囚笼的五位大魔神,蜂巢之上的蜂王,还有莹玥、寒伊、木铎三名高位神,也同时觉察到了洛红烟的异变。 星空中的灿然强光,变得不再那么耀眼,洛红烟脸上的神情流露出挣扎。 祂像是被无法忍受的痛楚折磨着,明明气势和神力暴涨,明明神躯得到强化,可祂一点不开心。 『庞坚!』 就在这个时刻,祂那充满挣扎之意的神眸,竟突然定格在了庞坚身上。 祂就这么看着庞坚。 在其神眸深处,隐隐显现出一袭深红长裙的幽影。 幽影裹在血色中,如一朵妖异盛开的红莲花,向外绽放着火芒。 一幕幕光影随之浮现。 鲜红如火的洛红烟,以魂灵形态在岑寂山脉中飞逝,如一只火之精灵,降临在宁瑶体内,以宁瑶之身行走。 她和庞坚相见的画面,在其眼瞳深处铺展开来。 她在自己神眸中的形象,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主宰,不是漠视情感的光明之神,就只是洛红烟本身。 炼狱天地中,未曾觉醒的她,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而不是祂,不是神灵。 『庞坚。』 她看着庞坚轻呼。 庞坚心神一震,感觉他熟悉的那个洛红烟,于此刻重现! 『我还在,我还存在着,我……』 洛红烟眼眸深处的那个她,如大梦初醒一般,绝美嘴角浮现凄然的笑意,喃喃低语:『我并不想觉醒,我不想成为主宰。获取更高的境界修为,是祂的追求,并不是我啊。』 她幽幽叹息,情感泛滥。 『人性,情欲,乃是和至高意志截然不同的存在。』 熠灏突哑然失笑。 这尊苍老的命运之神,轻轻扯动嘴角,淡然说道:『我们的成就越高,境界越深,便越是接近于它。』 『你都晋升为神王了,又何来的情感?』 『怎么?你想要唤醒还没泯灭的神格,想要以人性来对抗它?』 熠灏摇头,微笑道:『迟了。』 无边银耀圣辉,猛地充满了洛红烟的光之脑海,在祂神格中加深着痕迹,要抹掉祂剩余不多的自我意志。 『我……』 洛红烟张口欲言,脸上显出迷茫之色。 『嗤!』 穿梭于空间缝隙的『幻空境』,突然就此停下,镜中那只巨大的黑凤凰,以一对冰冷的漆黑妖眸,凝望此时的洛红烟。 黑凤冷眸尽是审视意味,如在审视洛红烟,又像是在审视它。 『红烟,你可还记得你,你最初是怎么接触光明神路的?』 祂的神音从镜中天地透射出来。 『轰!轰隆隆!』 在那些交织的空间缝隙附近,有雷鸣风暴炸开,掀起一波波异能潮汐。 悬停缝隙内的『幻空境』,变得越来越大,如要回归真实天地。 『红烟?』 惊闻此言者,皆是一愣。 祂和光明之神何时如此亲昵,如此熟悉了? 『嗯?』 处于迷茫状态的洛红烟,也因此言愣了一愣,旋即穷尽意志回想。 在洛红烟的神眸深处,骤然现出一幕画面。 彼时的洛红烟,还是一位出身普通却天赋惊艳的天族少女,她在天族领地最早因美貌闻名,被不少族内和族外的同龄少男倾慕。 一日,她徜徉在一片花海中,偶遇一只灵动的青色神鸟。 神鸟飘然落于她的肩头,叽叽喳喳地口吐人言,和她朝夕相伴了很久很久。 那只神鸟既是伙伴,也是恩师。 神鸟为她讲述血脉深奥,为她阐述光明法则的真谛,告知她这条神路应该如何铸就。 因这只神鸟的到来,她血脉迅速地进阶着,她对光明法则的理解超越了所有族内同伴。 可就在她成神之前,那只神鸟却突然失踪了,之后再未现身。 她铸就第一个光明神格时,最想得到是那只青色神鸟的祝福,她在成神之后也四处搜寻那只青色神鸟,却一直没有那只神鸟的讯息。 直到此刻! 『哗!』 于祂神眸之中,显现的那只青色神鸟,突然摇身一变。 青色神鸟化为翩然的黑凤凰! 黑暗神息在祂眼眸深处疯狂弥漫。 那只黑凤凰冷冽的黑眸中,尽是睥睨众生的高冷意味,毁灭、破灭、腐蚀、剧毒等等可怖的力量,同样在黑暗中沸腾着。 『啊!』 被它的意志持续渗透着,正要失去自我的洛红烟,于此时陡然惊叫。 祂以一种极度震惊,震惊到简直要怀疑人生的眼神,望着空间缝隙的『幻空境』,望着『幻空境』中的那只黑凤凰。 『是你!!』 洛红烟的尖叫声,如利刃般撕裂长空。 『喀嚓!』 大片大片的虚空,被祂的尖叫声震裂。 本就残碎的星河,变得愈发的稀碎,大道法则扭曲着崩断。 祂心境陡然大乱。 祂做梦都不敢想象,当初被祂视为精神支柱的青色神鸟,竟然就是古妖族的主宰! 祂一心想要铲除,一心想要夺取黑暗极道的黑凤凰,居然是祂神路上的最大助力! 没有那只神鸟,没有黑凤凰的到来和栽培,祂不该如此顺利地封神,不该那么轻松化为主宰之一。 只是,这怎么可能? 这根本不合常理! 然而,隐没在『幻空境』中黑凤凰,却在这时给出了肯定答案:『是我。』 此言一出,命运之神熠灏都为之色变。 熠灏脸上笑容消失,凝重地看着裂缝中的『幻空境』,以心神意志和那位悄然沟通。 『不对,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古怪。』 命运之神当即慎重以待,祂尝试着破译奇异的命运,想看看洛红烟和黑凤之间,是否当真存在命运之线。 『竟然认识……』庞坚一脸呆滞。 和当下星空失去感应,连魂海和黑龙王都不能感知的他,于神王头颅之上看着洛红烟。 也看向『幻空境』中的那只黑凤凰。 无数疑问浮上心头,庞坚生出一种自己是在做梦的感受,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当下了。 光与暗是对立的,这好像还是亘古不破的真理,而黑凤凰便是暗之极致,是暗的代表。 洛红烟身为光明之神,是这条神路的至强主宰。 祂在成为主宰后,就和黑凤凰沦为了天然死敌,一直想要将黑凤凰扼杀夺取黑暗极道。 谁能想到祂能走上这条路,最终能够成为光明主宰,始作俑者就是黑凤凰?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 情绪沸腾的洛红烟,硬是摆脱了它的意志侵染,顽强地保留着自我灵智。 祂必须要去求一個答案! 祂对这个答案的渴望,压过了一切外力的侵染,连至高意志都不能磨灭祂,不能占有祂脑海中的记忆和光明神辉。 『我需要一个对手。』 黑凤凰的声音显得异常平静,淡然说道:『我一直都很清楚,只有在天族才能诞生这样的对手。所以我一直都在找,一直都在等。』 『伱永远都不知道,当我找到你时,我有多高兴。』 『你洛红烟就是我苦侯多年的,那个能够和我在将来博弈,能够和我一较高下的人。』 『你也的确没有令我失望。』 『嗖!』 庞琳的微小身影,在黑凤凰额头现出。 这时的她嘴角噙着笑,以一种长辈看待晚辈的表情,望着整个人都快要崩溃的洛红烟。 『你的六大神格之路,包括我真身沉寂在炼狱的蛛丝马迹,还有你以一具人族之身探索炼狱的所作所为,背后都有我的意志在推波助澜。』 『都有你?!』 洛红烟状若癫狂,神眸中只剩那道一身鲜红裙袍的形象。 祂人性的一面被无限壮大! 因庞琳的这番惊世之言,因心中执念实在太深,就连磨灭七情六欲的至高意志,也难以于此时撼动祂的心! 『是你在主导我的人生,铺展我的成长之路,引领我依照你的意志行事?!』 『那我的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 『黑凤!你竟如此待我?!』 洛红烟当真出离愤怒了。 祂从没有在任何时刻如现在般激动,回想自己的一生,若处处都有人为操控的痕迹,那祂岂不是傀儡? 岂不是浑浑噩噩地,沦为了对方的旗子,任由对方摆布到现在? 可恨,祂居然到今日才知晓! 祂极度不甘心,也极其难以接受! 便是那位至高无上意志的侵染,也需等祂理清了头绪,等祂弄清答案之后! 『呼!呼呼!』 属于祂的光明神辉,在银耀光辉之下被重新点亮! 那些于祂神格内生出的,涵盖着万千神灵的大道真谛,以法则幽电的形态刚刚精炼不久,又硬是被祂在心境失控之下抹掉! 祂脑域中掀起惊涛骇浪,祂的神力神辉尽燃! 祂不惜一切,不惜燃魂也不惜燃体,必须要黑凤凰给出答案! 『你到底想做什么?!黑凤,你究竟想要通过我达成什么目的?』 『告诉我?!』 支离破碎的『浑沌星河』,全是祂凄厉而充满穿透力的神音。 『轰隆隆!噼里啪啦!』 整个星河如在崩塌,被祂吸引而来的磅礴异能,直接被祂给引爆了,炸灭在神躯附近。 『我的目的?』 庞琳皱眉深思。 片刻后,祂柔声低语:『红烟,有些东西我在当初也没完全看透,或者说看的不够深刻久远。我曾想过推动你成为光明主宰,掠夺你一生揣摩的光明极道,以光暗并流的方式铸造出属于我的神王之境。』 『你之前想要的境界,也是我原来的追求,是我给自己制定的方针。』 『可我现在不那样想了。』 她笑了笑,道:『红烟,你想要的东西,我其实是可以给你的,就是此刻。』 『哗!』 一直潜藏在『幻空境』中的黑凤凰,悄然飞窜出来,主动地流向洛红烟。 『蓬!』 黑凤凰于中途陡然解体。 祂耗费了漫长光阴,穷尽一切智慧参透的黑暗极道,变为万千极黑流光。 就在此刻,流光一一融入洛红烟的神躯,进入祂的光明魂海,化作祂神格的一部分。 从晋升神灵起,就致力于光暗同流的洛红烟,终于拿到了祂渴望一生的东西。 为此,祂曾和天宇、芙娅联手,将黑凤凰伏击在深空,让其沉寂在神秘的诡雾海多年。 可祂并没有通过此战,得到祂真正想要的。 之后,祂又在炼狱凝出一具人族之身,潜入到第七界的极致黑暗天地,妄图将『亡寂』的黑凤凰炼化。 祂第二次失败了。 不久前,在这片枯寂的星河中,祂又试图夺取黑凤凰的极暗之道。 祂第三次失败了。 一次次的失败让祂都要绝望了,所以祂才会在熠灏的压力下,被迫选择以不完美的方式晋升为神王。 可在祂成为神王之后,黑凤凰却主动舍弃了本体妖躯,将祂梦寐以求的东西拱手相让。 还是以赠送的形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