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霏烟实在没想到，段霄竟然是月轮学府毕业的科研型高材生。　　 “小的时候，我养的孔雀死了。”段霄忆起往事，不甚唏嘘，“我本来以为学好生物可以救治那些生病的小动物。”　　 “结果阴差阳错进修了法医学？”　　 “我没有后悔学业上的选择。”段霄笃定道，“只是家乡发生的变故太快，让我不得不停下手头的学业，但其实有些事我还没弄明白，比如方才我所说的‘陨化’现象，我想继续研究下去，直到找出抑制它的方法。”　　 叶霏烟心道，感情您是不得已抽出做实验的时间打了场胜仗，顺便得了个王位。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段霄眉峰微蹙，脸上带着忧色。　　 “要是你想继续研究，那就让我帮你吧。”叶霏烟郑重其事道，“长安也有一例强化人失控袭击人类的案例，我可以想办法去大理寺调卷宗。”　　 她曾目睹发生在李星鸿身上的异况，如今想来那便是段霄所说的“陨化”现象，这令她感到痛心不已。　　 如今她能做的，便只是尽力帮助段霄完善他的理论，尽早找到阻止“陨化”的办法。　　 段霄抬起眼来望向她，忽然笑了一下。　　 叶霏烟发现他不论喜怒，眼神总　　 是带着一抹不太明朗的忧郁之色，尽管举止随和，却始终给人一种深沉疏离之感，就像是隐匿于深山中的一尊石佛，风霜雕琢他的容颜，岁月刻画他的故事。　　 她太好奇段霄的经历了。　　 “先前故友向我讨要一件东西，说要送给你。”他道，“我欠你一个人情，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为叶氏商行与大理段氏牵线搭桥也是为了促成于阗与大理之间的盟约，对我来说，更是为了让战事尽早结束。”叶霏烟微微一笑。　　 “苍山洱海曾聆听过故友对你的相思意，我始终坚信上苍不会辜负有情有义之人。”段霄说道，“往前看吧，叶姑娘。”　　 叶霏烟默默地点了点头，她现在无比清醒，是时候踏上新的人生旅途了。　　 蝉鸣声一日比一日高亢，日月既往，忽然而已，不可复追。　　 她曾无数次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飞登凌霄、笑看风云，如今回首前尘，却像是黄粱一梦。　　 夜深人静，她独自坐在窗前，显示屏散发着幽蓝的光，聊天框左侧的“黑猫”头像突然亮了起来。　　 “你要的卷宗我拷贝了一份，看完记得销毁。”　　 叶霏烟接收文件，打字道：“多谢。”　　 对方回复了一个句号，头像　　 暗了下去。　　 叶霏烟已经习惯了对方深夜出没的特殊性与神秘感，大唐坊间使用标点符号的多半是接受过高等学府教育的人，用“句号”这个标点作为每一段对话收尾的长庚同盟者更是显得有点儿可爱，她甚至想给这只“黑猫”投喂些小鱼干。　　 她觉得这位不知名的网友像是和她同时代的未来人，但理智压制了她的好奇心，不过问对方的真实身份，是同盟者之间不成文的规矩。　　 “他的IP地址是隐匿状态。”星云提醒道，“一般人不会做到这一步的，这人没准是大唐通缉犯。”　　 叶霏烟觉得星云有时候莫名地有些冷幽默。　　 “长庚同盟会的确有形形色色的人，但大唐通缉犯多半不会认同同盟理念，又怎么会帮我？”她笑道。　　 叶霏烟进入无量领域，将文件递交给段霄。　　 “此人是一名教坊司女伶，无故袭击一名世家官员，从案卷记录来看，她的症状很像你所说的‘陨化’，并且曾受到过‘吠陀’的控制。”叶霏烟道，“她在长安无亲无故，据说是从南诏逃难而来的流民，年幼时因遭遇战火，被迫接受身体改造。”　　 “教坊司的女子多半不会是普通人。这乐伶原姓唐，多半　　 与玄武坊有关。”段霄脸沉思片刻，继续道，“她杀的官员我不是很熟悉，案卷上说是感情纠纷，姑且就这么认为吧。”　　 “那家被关停的制药坊？”叶霏烟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她记得那座“闹鬼”的废弃大楼。　　 段霄点了点头，随手销毁了文件。　　 “玄武坊原本是蜀中唐氏的产业，天宝三六一年，唐家家主将玄武坊半数的股权出让给了萨珊的后裔伊雷克沙王子。”星云向叶霏烟解释道，“玄武坊是在天宝三七一年被关停的。”　　 段霄接道：“这位伊雷克沙王子在玄武坊出事之后便逃到了月轮，在叶氏商行的庇护下，创立了伊雷克沙生物制药公司，重新做起了制药的生意，如今已经是月轮首屈一指的富豪。”　　 “那月轮的制药公司，多半又是另一个‘玄武坊’吧。”叶霏烟愤慨道。　　 “月轮对这种药物的限制并不是那么严格。”段霄皱了一下眉，“我上学的时候，原本有机会去伊雷克沙生物制药公司实习……导师给了我一个名额。”　　 叶霏烟怔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望向段霄道：“等等！公司？导师？这些称谓……你不会觉得奇怪吗？”　　 “月轮是一座‘天外　　 来客’建立起来的未来城市，在须弥星变得不适合生存之后，第一批‘天外来客’选择将家园搬迁到了月轮。”段霄十分随意地背着手穿过了广场，往街边的长椅走去，“月轮的百姓一直延续着‘天外来客’的生活习惯，这些用语大概也是那些‘天外来客’传承下来的吧。”　　 叶霏烟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她和段霄一道坐了下来，依旧按捺不住激动的心绪。　　 “这乐伶长居教坊司，从未接触过陨金……接触过量陨金导致‘陨化’这一条件在她身上不成立。”段霄的神色十分阴沉，似是陷进了烦闷之中。　　 “我去调查那姑娘在事发前接触过什么人，也许会有新的发现。”叶霏烟起身道，“我该走了，大王。”　　 “叶姑娘，朋友一场，你可以直接叫我段霄，不必拘谨。”段霄斟酌了一下，又道：“或者叫我摩呼罗迦就行。”　　 叶霏烟勾了下嘴角，上下打量段霄，心道果真是人如其名。摩呼罗迦乃大蟒神，大理先民素来崇尚佛教，这也是大理段氏能够与于阗尉迟氏结缘的契机所在，倒也十分有意思。　　 依照旧例，两家多半要结亲以示友好，然而偏偏尉迟烽和段霄皆是男儿身，造化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