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闩紧闭着，倘若有人从此门经过，年久失修的杼轴必然会发出很大的动静。她料想李星鸿大概不会趁此时不辞而别，正打算转身，眼角却突然瞥到了树梢上掠过的黑影。　　 深山里竟会有如此巨大的飞禽么？不……那绝非是林中飞禽的形体。叶霏烟下意识地警觉起来。　　 一声极其细微的枝丫折断声自斜后方传来，叶霏烟猛然拔枪转身，不料手腕上却突遭重击，她吃痛松手，枪立刻被击飞出去。　　 来人像是不愿与她过多纠缠一般，转身欲走。　　 叶霏烟抬脚便追，那黑影以刀背御下一拳，刀身在手掌中溜转了一圈，重新置于腰后，随即回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叶霏烟被那黑影眼中寒光所震慑，微怔了一下，拳势还未来得及完全收回，一击带着劲风的重拳突然迎面袭来，着着实实地落在了她的门面上。她当即觉得鼻腔内一股异热涌起，鲜血汩汩地冒了出来。　　 叶霏烟低头捂住门面，那黑影收回拳头，抽身便走，三两步踩上屋顶，纵身跃上树梢，动作宛如野猫一般灵活迅疾，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山林间。　　 “搞什么……到底是谁？”她出声道。　　 “萧溶月。”李星鸿从树后绕了出来。　　 “她来做什么　　 ？”叶霏烟不悦道。　　 李星鸿细思了一下，应道：“她大约也是这么想的。”　　 叶霏烟当即领会了他话中之意，笑了一声道，“你挺抢手啊？李星鸿？”　　 李星鸿坐在阶下，眼中掠过一阵嫌恶之色，“春宵一刻被人打扰，有什么好高兴的？”　　 “反正也睡不着了，你弹琴给我听吧。”叶霏烟笑道。　　 两人坐在院子里喝酒，李星鸿借得月光，弹奏琵琶。　　 “我有很多很多事想要问你。”叶霏烟开口道。　　 “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李星鸿应道。　　 叶霏烟便不再多问了，她知道李星鸿在回避她的问题。或许今晚还不是时候，兴许是酒喝得还不够多。　　 “你爱我吗？”她轻声道。　　 “答案你已经知晓。”李星鸿应道。　　 叶霏烟无法反驳，十余天的旅途中，这个答案一天比一天清楚，她的痛苦也与日俱增。　　 他明明爱着与她共享回忆的每时每刻，他明明爱着和她走过的每一段路、看过的每一处风景……　　 “可仅仅只是爱你，远远不够。”李星鸿眉间带着愁色，低声道，“你是长庚星，是天子剑，是不是只有坐在龙椅上，才能抓住星星，握住剑柄？”　　 她无法给出答案。　　 翌日清早，叶霏　　 烟站在门口，听得那智商并不太高的仿生人正在门口和一男子交谈。　　 “李慎！”叶霏烟瞪圆了眼睛，用口型对李星鸿道，“你回避一下！”　　 她完全猜不到天子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虽说李慎确实有微服私访的喜好，没事就爱往大唐各地跑，但此处是龙渊寨位于南诏境内的秘密据点，李星鸿特地从地图上抹去了它的存在。　　 李星鸿神色不悦地蹙了下眉，转身进了里屋。　　 “叶使君，你果真在此？”　　 “靖……陛下，您……”　　 “叫慎郎就行。我从于阗回来，路过此处，就想来看看你。”李慎一进门，视线便落到了放置一旁的琵琶上。　　 “这琵琶有点儿眼熟。”　　 “是云敛的，我走哪儿都带着。”叶霏烟面不改色地接道，“我在学琵琶，琴技已经有所长进，慎郎要听吗？”　　 李慎语气委婉道，“霏烟，你还是不愿往前看吗？”　　 “哪有的事啊？”叶霏烟随和地笑道，“云敛一定也希望我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开启新的人生奇遇。”　　 李慎眸光微动，反负着手道，“我与他交往甚密，却从未看穿他的心思，竟不知道他对天家的恨意这样深。现在想来，真是心情复杂。”　　 “陛下觉得他恨你吗？　　 ”叶霏烟忍不住问道。　　 “云敛不是那样的人。”李慎认真回应道，“李微忌惮他不是因为别的，是梅园的事让他起了猜忌，等时机成熟，我一定会为云敛正名。”　　 叶霏烟佯装不知，“梅园的事？那是什么？”　　 “梅园是文帝李淼修缮的别院，他驾鹤西去之前，把那院子留给了萧婕妤。”李慎道，“后来，一场大火烧毁了梅园，萧婕妤死在了大火里。宫里传言，萧婕妤有个孩子，是先帝李齐禹之子。”　　 叶霏烟察言观色，发现李慎脸上没什么表情，显然是完全知道这件事的内幕，而不是从哪儿听来了一则传言。　　 “云敛似乎是萧婕妤的孩子。”李慎道，“反正左右都是我李家的人，不差那点儿辈分。”　　 叶霏烟心里五味杂陈，李慎说这话时，表情十分地不以为意。　　 天子心如明镜。一个已死之人，是不会有任何威胁的。　　 一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体现他的大度宽容。　　 “使君，我还想尝尝你的手艺。”李慎忽然转移了话题。　　 叶霏烟差点没回过神来，“慎郎打算留在这里用午膳吗？”　　 “便饭罢了，什么午膳不午膳的。”李慎十分随意地说道，“你上回做的麻辣兔丁……还有吗？　　 ”　　 叶霏烟知道李星鸿这会儿该炸毛了，他若是在现场，不耐烦也肯定早已经写在了脸上。她立马掏空了脑袋开始编撰她的《叶氏胡话大全》，诓骗李慎离开龙渊寨据点。　　 “陛下既然来了南诏，怎么也该去拜访一下云南王，他做菜一绝。炒的菌子独一无二，让人毕生难忘。”　　 根据她的经验，做科研的多少有点“厨房杀手”的天赋基因。段霄大部分时候都把自己闷在实验室里，伙食基本是就地取材，以他会见白色跳舞小人的频率来看，这是位天赋异禀型选手。　　 李慎有点坐不住，起身道：“那我去太和城找他，你有车吗？借我吧？”　　 “有！不用还，陛下！”叶霏烟朗声道。　　 她面带笑容，欢送李慎离开龙渊寨。　　 李星鸿坐在阶下，抱着琵琶弹了两个沮丧的音节。　　 “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叶霏烟摊开手掌，目光在李星鸿身上上下移动。　　 “看不出来吗？”李星鸿反问道。　　 “什么？”叶霏烟一头雾水。　　 “他喜欢你，一直都喜欢。”李星鸿坦然道，“你该不会以为那天他突然出现在神枢院的梨园社是巧合吧？”　　 叶霏烟相当无语，她早该想到，李微在太液亭和她提起的那人就是李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