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秋本以为接下来的战场焦点就是原油仓库,毕竟鱼死网破是恐怖组织的惯用伎俩,越是绝境就越不要命。 然而这一次他猜错了。 看着汹涌而来的104旅大部队,守在油田里的敌人根本没有抗争的打算,而是争先恐后的逃命。 如此战局,自然要乘胜追击。 但因为老将军的战略目标是油田,所以3营并没有展开追击,而是抓紧时间解决残敌,守护关键设施。 倒是姗姗来迟的2营抓住了机会,直接绕过厂区扑向敌人撤退的方向。 见此情形,倪秋暗暗松了一口气,然而转过身却发现指挥车队不见了,心里顿时有些发慌。 “福特,老将军呢?” “没注意,不会是追敌人去了吧?” 倪秋眉头紧锁,招呼不远处的罗布说道:“快点找辆车,这附近敌情复杂,我们必须把老将军拉回来!” 前敌参谋长只是名头很大,底层的士兵根本就不认识,但罗布这个少帅却是实打实的,他只是随便吆喝了一声,就有人把车送过来了。 倪秋亲自开车,带着福特和罗布一路狂奔,很快就赶上了2营的大部队,也看到了指挥车队的影子。 “真是荒唐!一个旅长不在后方指 挥,居然冲到最前面,要是遇到意外怎么办?” 罗布摇了摇头,见怪不怪的说道:“没办法,他总是这个样子。以前我在警卫连的时候还能拦一下,现在负责警卫的是帕瑟,这家伙可是出了名的好战分子。” “胡闹……” 倪秋加快车速,不停的按喇叭,示意前方车队让开道路。 关键时刻,罗布也顾不得许多,直接鸣枪示警,嘴里嚷嚷着紧急军情、闲人避让之类的。 …… 这一天的朝阳格外刺眼,火红的云霞也跟着凑热闹,像是在预兆着什么。 倪秋驾驶着军车横冲直撞,内心的慌乱莫名加重,这种感觉无法言说,却又那么的真实。 就在他即将追赶上指挥车队时,意外发生了。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指挥车队的两旁忽然腾起漫天的灰尘。 在火光和朝霞的映衬下,队伍前面的指挥车飞起三米多高,又重重的砸在路边。 “父亲!父亲!” 罗布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连呼喊的声音都开始发抖。 倪秋下意识的踩住刹车,整个人都呆住了,直到后面的车撞上来才恢复神志。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混乱,什么也看不清。 倪秋不知道自己是怎 么下的车,又是怎么跑向的指挥车,仿佛整个世界就此定格,没有再进行下去的意义。 然而这个世界最残忍的事情,就是从来不为任何人停止。 指挥车旁簇拥着大批警卫,罗布近乎疯狂的往里挤,而当他看到满身是血的伊萨姆,瞬间哭了出来,慌张的喊道: “军医呢?军医在哪里?都在这里看什么?快去给我找!” “儿子……” 伊萨姆倚靠着残破的指挥车,眼神愈发的涣散,他艰难的抬起手臂,却怎么也摸不到罗布的脸颊,反而咳出一口血来。 “父亲……不要讲话,军医马上就来,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倪秋这时也挤进了人群,看到老将军的样子顿时心乱如麻,他只顾着搜罗周围士兵身上的应急纱布,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因为老将军伤的太重了。 “今天的朝霞好美啊……” 或许是因为咳出了血,伊萨姆的表情不再痛苦,声音也清楚了很多。 “儿子,这次我听你的。先回故乡探亲,再去大马士革度假……” 罗布哽咽着说道:“好,父亲!我带你回家,现在就带你回家……” 伊萨姆终于有力气抬起手臂,轻抚着罗布的脸颊。 “不 许哭,作为我的儿子,国民对你有更高的要求。” “你还要告诉每个渴望和平的叙利亚人,眼泪换不来敌人的怜悯和同情,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伊萨姆,他们自己就是伊萨姆。” “要坚强……” 伊萨姆的叮咛戛然而止,他的手臂缓缓滑落,坚毅的眼神也随之涣散。 罗布紧紧地把父亲抱在怀里,悲痛欲绝,泣不成声。 他的声声呐喊,很快感染了周围的所有人。 英勇的104旅从未有过退缩的时候,却此刻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倪秋突然感到一阵窒息,像是被魔鬼扼住了咽喉。他推开人群跑到路边的角落,弓着身子大口呼吸,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谁哀呼了一声,战士们纷纷站到路边,扬起枪口扣动扳机,整齐的枪声响彻云霄。 看到罗布背走老将军的遗体,倪秋无力的坐在地上,梗在心口的情绪终于迸发,哭的歇斯底里……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不真实,就连那妖艳的朝霞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有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事?” 叶契夫发疯了。 一路赶来,只要见到军官,他都会揪着衣领询问同样的问题,可却没有 人能够回答他,因为谁都不知道这场意外从何而来。 终于,他看到在路边独自哀痛的倪秋,心里的怒火得以释放。 “混蛋,你有资格哭吗?” “你是他的参谋长!到底参谋了什么?你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就是给他收尸的吗?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不是辛胜?他把你收买了对不对?你这个不认钱的雇佣兵!怎么不去死?” 倪秋被推搡的无名火起,起身回敬了一拳。“你凭什么指责我?仗是你打的,如果你不把敌人放跑,老将军会来追吗?” “居然还敢狡辩,你为什么没有和老将军在同一辆车上?你要是解释不清楚,我跟你没完。” 叶契夫变本加厉,倪秋不让分毫,两个人随即扭打起来。 他们都是外军高级将领,无论是直属特战队的警卫还是104旅官兵,都不敢上前阻拦。 或者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想像他们一样,找个人打一架,质问对方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千疮百孔的代尔祖尔都守住了,老将军却倒在了这里? 没有人能回答,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威武的叙利亚“雄狮”,政—府军的丰碑,在黎明前夜永远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