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看到石纪轩那夹杂着伤心、气愤、失望的表情,宋泽林也在心中暗暗叹息,却又不得不按照当初答应冯明学的那样帮着他劝说石纪轩,否则石纪轩若是一怒之下拒绝了棋院的要求,四川队可就要少一个主力棋手打围甲了。听着宋泽林的劝告,石纪轩慢慢的冷静了下来。虽然伤心失望,他也知道现在解决实际问题才是最重要的,总不能真的让棋院禁止自己参加围棋比赛吧? 不允许参加正式比赛这一着太狠了,确实击中了石纪轩的软肋。在离开家乡之前,石纪轩下棋只是因为自己喜爱围棋,但在离开家乡的这半年多时间里,他的一切成就都是通过围棋取得的,围棋已经成了他在城市里立身的根本。此外,他身上还背负着许多人的期望:比如说师父期待着他把师祖的棋艺发扬光大;宋泽林、四川队的队友以及四川的棋迷们指望着他帮助四川队在围甲里顺利取胜;陆洗河、古利、牛羽天等棋手们很看好他,认为他有希望成为一代宗师;刘忠武、方琼、柳羡等朋友们更是对他的棋才极度信任,热切的期待着他取得更大的成就。如果他连参加正式比赛的资格都没有了,那么所有的这些期待都将转眼成空。 再说了,他石纪轩除了下得一手好棋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长处,一旦不能再参加比赛,他就没有了谋生之技,别说实现那么多愿望,就是在城市里好好的生活下去都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 虽说这些理智的分析都在告诉石纪轩:他不应该、也不能不能拒绝棋院的要求,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的把棋书交出去,当初那个冯明学说得很对,他一个小小的棋手,是不可能与棋院对抗的。 但是在感情上,石纪轩却实在不愿意就这样对威胁自己的人妥协,哪怕他把棋书抄录下来原本就是要把它们交给国家围棋队的棋手们的。确实,在这样的情况下把棋书交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待这事呢?想来绝大多数人都会象陈伟铭当初认为的那样,说那个所谓的师门祖训是他们师徒俩编出来与棋院讨价还价的。可想而知,大家几乎都会这么说:瞧那个不宜好的家伙,当初不是说他的师门祖训不允许棋书外借吗?现在棋院稍一施加压力,还不是乖乖的把棋书交上来了? 自己要被人小看也还罢了,想到原本与此事无关的师父都要受到连累,石纪轩的心中就会感觉到一阵阵的疼痛。他在心中暗暗的对自己说:“石纪轩呀石纪轩,你可一定不能妥协呀,否则怎么对得起师父呢?” 但一想到自己不能参加比赛的后果,他的心中也是同样的痛,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把棋书交出去吧,反正你本来就是要它们送给国手们的。别人的看法,又何必在意那么多?只要你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 就在石纪轩心中天人交战的时候,他心中突然又想起了一个人也许能让他摆脱这两难困境,这个人就是陈伟铭。在他看来,陈伟铭德高望众,能为了中国围棋事业的发展费尽心力,想来不大象是会做出威胁自己的行为的人。也许这次做出自己不交棋书就不允许自己参加比赛决定的人只是冯明学等棋院官员,并没有陈伟铭在内吧。那么,只要找到陈伟铭,并向他说明情况,应该对问题的解决有帮助吧? 想到这里,石纪轩很认真的向宋泽林问道:“对了,宋九段,你刚才说的那些情况陈伟铭老前辈知道吗?他是什么态度?” 宋泽林一愣,没想到石纪轩在这个时候竟然还会关心陈伟铭的态度。陈伟铭是中国第一代棋手中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他则是中国第二代棋手的代表人物之一,与陈伟铭接触的时间很长,也曾经接受过陈伟铭的不少帮助,对陈的性格还是比较了解的,又听冯明学说过向石纪轩借棋书是陈伟铭的意思,加上冯明学又一向对陈伟铭唯命是从,因此他几乎可以肯定,虽然不许石纪轩参赛的决定不可能是陈伟铭提出来的,却一定经过了他的默许。 想到这里,宋泽林苦笑着对石纪轩说:“这事是冯明学告诉我的,我也不清楚陈老院长对此是什么态度,不过他现在已经退休了,不会也不能干涉棋院的具体事务,你如果是想找他帮你说情的话,就没这个必要了。” 石纪轩听说宋泽林果然不知道陈伟铭的态度,心中多少有了一点安慰:也许陈老真的不知道冯明学会这样做吧?自己只要找到他,应该会有点希望的,于是他终于对宋泽林露出了笑容:“宋九段你不用担心,其实我已经把棋书内容全部抄录下来了,本来就准备要公开的,只是知道棋院这样对我心里不大舒服。现在去找陈老前辈,我也并不是为了要他替我说情,而是想看看他的态度后再作决定。” 宋泽林一听石纪轩原来已经把棋书抄录出来了,顿时放心不少:“既然你把棋书都带来了,问题不就解决了嘛,还要看什么陈老的态度,直接把棋书给棋院不就得了?这一来呀,棋院以后不但不会再为难你,还要经常照顾你呢。” 石纪轩一听,知道宋泽林对这件事情还不大了解,于是就把自己当初怎么答应陈伟铭,却又被师门祖训所阻,只得向陈伟铭说明情况并明确告诉陈伟铭棋书不能外借,没想到却又很快得到提醒,想出了手工抄录的办法才解决问题的详细经过全说了出来。最后,石纪轩肃容说道:“本来我把棋书抄出来就是要送给棋院的,只是一想到自己在得知师门祖训规定棋书不许外借时的焦虑心情、以及努力思索着解决方法时的着急心情,再看看棋院竟然这样对我,心中就很不舒服。这些都还罢了,最关键的是若是我现在就这样把棋书交给棋院,很可能会因此连累师门清誉。”于是,他又把自己刚才的想法对宋泽林说了一遍。 宋泽林这才明白事情的详细经过,心中忍不住抱怨冯明学弄巧成拙,坏了大事。但现在他却只能劝说石纪轩交出棋书了,否则若是棋院真不允许石纪轩参赛了,最终还是石纪轩本人和四川队吃亏呀。反正棋书就在石纪轩身边,只要把他的心结解开,这件麻烦事就算结束了。 于是,宋泽林沉吟着说:“纪轩呀,我看你还是不用去找陈老院长了。别急,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这事其实和陈老无关,要说起来全怪冯明学呀,可人家现在是大权在握,真不让你参赛了对你也不好呀,我看就算了吧,有机会我会让陈老好好批评批评他,我也会在私下里痛骂他一顿的。至于你说的担心连累你师门声誉的事,我看是你多虑了。不管怎么说,你把棋书让大家参考学**是件大好事,谁还会说那些不相干的闲话呢?” 可惜的是,宋泽林的劝告似乎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对他这番话,石纪轩只是淡淡的反问了一句:“是我多虑了吗?就算大家不说,对这事也总得有个看法吧?心中有了那样的看法,说不说出来有什么区别吗?” 宋泽林见石纪轩坚持要去,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到时头脑冷静一点。石纪轩自然是点头答应了,然后立即出去购买车票。就这样,刚到成都的石纪轩马不停蹄的又踏上了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