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的吵闹声越来越大。 朱雀却好似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只担忧地看着床上躺着的巫娜。 她并没有醒过来,眉却已经拧紧,唇抿得很紧,像是被什么噩梦魇住了。 “你……” 刘宝看朱雀完全没有要理会他的样子,准备开口告辞,却在话音起了个头的时候就停下了。 ——巫娜猛然睁开了眼。 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双眼竟布满了红血丝,脸上的悚然明显得不需要仔细分辨也能看得明白。 她满脸的惊惶,而后开始拼命挣扎。 “巫娜!巫娜!” 朱雀俯身在她耳边,伸手去抱她,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她冷静下来,却终究未能如愿。 巫娜的眼中有明显的癫狂,见挣扎不开更加疯魔,紧咬着下唇的模样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朱雀脸上的担忧更甚,整个人都已经趴在了巫娜身上。 刘宝犹豫了一下,不太情愿地开了口:“需要我帮忙吗?” 朱雀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含着泪,刘宝伸手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开始找补:“那我就先……” 朱雀打断了他的声音:“等等。” 她似乎也是迟疑了一下,好一会才吞吞吐吐地道:“你……你出去帮我看看外边是怎么回事,我现在走不开。” 说罢她又转过头去,几乎是有点倨傲的样子。 刘宝却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甚至觉得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不在这里待着就好。现在他总算是明白,卫天则说的让他小心一些是什么意思了,巫娜这个样子,他根本不可能对她做什么。 哪怕只是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也能被衬托得冷血无情。 刘宝转身出去了。 外边围观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刘宝皱了皱眉。 他实在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若不是朱雀说了,他必定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可巫娜如今的模样,实在也不知道什么事能刺激的到她,他就这么走了,好像是不怎么对的样子。 刘宝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在人群里穿梭着往事件发生的地方钻。 “你们可都看清楚了,这医院的医生没有医德,谋财害命啊!” 还未走近,刘宝就听到一声悲怆的哭喊声。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又调整了自己的心声,从耳边的嘈杂中分析如今的情况。 好在,好奇的不只他一个人。 “哎哎哎,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在这里多久了,看明白发生什么没有?” 有人向旁边的人打听着八卦。 “作孽哦,怎么就遇上这样的事情了。” “生死无常,这种事,谁能说得清呢?哎。” “真是可怜,这医院也真是没有良心,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真是医院?不是说是这女人自己在捣鬼吗?” “谁跟你说的?要是你家人害了病,有人帮助你,你还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呸呸呸,你说什么呢?谁家人害病了?” “哎哟你别生气啊,我也不是说你,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打个比方。” “打比方也不是这么大的啊,你这话说出来,谁听了能高兴啊?” 之前说话的人似乎是有些心虚,含含糊糊连几句沉默了下去。 刘宝已到了最里层,看到面前的情景更是皱了皱眉。 心中涌出许多的不安来,然而偏偏像是浮在空中一般没有着落,让人抓耳挠腮地无安心。 面前是一个皮肤粗糙的农妇,她旁边还跪着一个皮肤黝黑十分瘦弱的小女孩,正跪在地上低着头,眼泪啪啪地往下掉。 在她们旁边有一个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盖着白布的人。 那农妇哭天抢地一般地痛陈着医院的过错。 “我们……我们都是农民,得了病也没什么钱,只说是保守治疗。可……可医院的医生不讲道理啊!为了挣钱,非要让我们做手术,还恐吓我们不做手术就活不过一个月!我们没有办法,厚着脸皮去找了村子里混得好的后生……可……谁能想到……” 她说到此处,似乎是触及到了伤心事,又掩面哭泣了起来。 旁边的人急急忙忙地劝说:“这位嫂子,你可别太伤心呢,以后的日子还得过呢!” 那农妇哭得更大声了:“当家的不在了,孩子又还这么小,这日子能怎么过啊!” 她似乎是看不到前路了,一双眼哭得通红。 这人长得实在不怎么好看,手上又因为长期劳作有了厚厚的茧子,如今大哭起来一点不让人觉得楚楚可怜,反而有些恶心。 也实在引人侧目。 若不是实在没了指望,谁又会这般没脸没皮地到医院来闹事呢? 看热闹的人几多唏嘘。 “嫂子,你说是医院恐吓你做了手术,那手术结果怎么样了?” 人群里有人问道。 那农妇一张脸上满是呆滞,听了这话似乎还有些茫然,仰头看着人群,好一会又大哭了起来。 “手术!手术之前,医院那天杀的医生骗着我们签了生死书,说是手术有风险,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成功。我们哪里懂这些啊?就签了呗,可……可那手术完了之后,我们才出院没几天,我当家的就没气了!” 而后又是一长串的怨天尤人。 刘宝皱了皱眉,没说话,转身就要往朱雀和巫娜待着的屋子里走。 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时候,刘宝看到已经有医院维护秩序的人急急忙忙地来了。 刘宝回到巫娜的病房时,巫娜已经再度睡了过去。 她额前有汗,似乎是刚刚折腾得狠了,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无奈地睡了过去。 刘宝对着朱雀招了招手,没有靠近巫娜,压低了声音和朱雀说了外面的情况。 “不是什么大事,估计医院很快就能解决了,你也不用担心。” 朱雀却没有他那么乐观。 “这医院这么不靠谱吗?” 刘宝摇了摇头:“一家之言,不可全信,说不准就是听了别人的撺掇来闹事,想让医院赔钱的,你不要管。” 朱雀急了:“别人的闲事我当然不会管,也懒得管。可……可我不能再让巫娜住在这里了!” 刘宝皱了皱眉:“怎么,别人一说你就觉得这医院不靠谱了?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容易受人摆布。” 朱雀烦躁地瞪了他一眼。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之前那医生就说过了,巫娜的情况很严重,建议到大医院去看看,最好能够找专家确诊。 如今她们还没来得及离开,却出了这样的事情,医院就算能让这事件平息下来,估计这几天也安静不了,要是巫娜再受了刺激…… 朱雀不敢想那后果。 可之前她在面对刘宝的时候也实在十分不客气,如今想让他帮忙带着她们离开这里,就有些别扭了。 然而她又不可能硬气到底。 巫娜如今的杀伤力很大,她一个人带着她上路,的确也害怕出什么意外。 这样的纠结之下,她既没有开口和刘宝争辩,也没有说更多的软话,只是那样僵持着。 刘宝也不想再刺激她,于是两人虽然没有经历过什么谈判,却都不约而同地决定休战了。 他伸手拍了拍朱雀的肩,转身走了。 “放心,我会安排。” 朱雀动了动嘴唇,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开口叫住他。 刘宝一回到酒店,就摸出手机打了好几个电话。对面在确认了几次之后,才浑浑噩噩地挂断了电话,似乎对自己听到的内容十分怀疑。 如果不是刘宝一开始就表明了身份,他大概会被质疑很多次了。 卫天则在房间里焦急地等待着。 刘宝敲开他的门时,他几乎是雀跃着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迅速打开了房门。 “怎……怎么样?” 他本来是想问更细节的问题,在看清刘宝脸色的表情的时候却又吞了吞口水,把心中思量都压抑了回去,更换成了这样有些含糊的问句。 刘宝没有理解他内心的情绪,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迈步走近了酒店房间,反手关了门。 “情况有变。” 他的声音很低,不像是被胁迫了的样子。卫天则却敏感地从中听出一点憋屈的意味。 “什么?” 卫天则战战兢兢地拿起小桌上的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了刘宝。 刘宝侧着眼看他,伸手接了过来,忽而一笑。 “怎么?你觉得我也碰了一鼻子的灰,想用这玩意给我消消火?” 他对着卫天则摇晃了一下矿泉水瓶,后者给了他一个有些勉强的笑。 “老大,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你这么急急忙忙的,肯定没来得及买水,怕你口渴了而已,没什么别的意思。” 刘宝挑了挑眉,什么话也没说,仰头灌了一口矿泉水。 一口气喝了一大半,他把空了大半的矿泉水往桌上一放的时候,有一种千军万马难以抵挡的气势。 卫天则看着那不住荡漾的水,心中突突地跳。 卧槽,那丫头究竟干了什么,把老大惹成了这个样子,他不会真的准备放弃了她吧? 卫天则艰难地开始纠结,如果刘宝真的一气之下决定离开,要不要开口劝说一下。 情感上,卫天则自以为和朱雀还是有一点同伴之谊的,不能让她就这么掉下陷阱不理会,然而理智上,卫天则又觉得,若是刘宝真的决定了,他也必定拉不住他。 卫天则叹了口气。 刘宝莫名奇妙地看了他一眼:“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叹什么气?” 卫天则摇头否认:“我叹气了吗?没有,老大你误会了。” 刘宝的目光不闪不避地落在他脸上,直看得他心中生出几分尴尬。 “真……真没有……我就是有点累了,刚才可能是一个哈欠没打出来,所以老大你误会了……哈哈……” 卫天则见刘宝这个样子,更不敢承认自己心里有什么想法了,急急忙忙地要把自己撇清。 刘宝哦了一声。 “随便你,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也不知道你在紧张什么。” 卫天则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 “哎呀,我觉得这房间里有点闷,不然我们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吧。” 他站了起来,到了窗前推开了窗户。 刘宝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 “我之前在医院的时候,碰上一桩事。” 卫天则感觉自己浑身都僵硬了一下,而后他又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就算巫娜真搞出什么事情,也与他无关啊,他是不是共情得太过分了?! 这么想着,他甩了甩头。 刘宝看着他的样子,笑了一下:“看来你还真是在房间里待久了,被憋着了,要不然我们出去走走?反正现在还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