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气燥,尤其是晴天的时候,太阳底下往往能晒得人面皮发烫,可一旦太阳下了山,往往却又是另一幅光景,凉起来也是沁人心脾。 不过这一切都与刘章无关。 烈酒入喉,本是冷得瘆人的灵堂之上,刘章却是连衣襟都散开了些许。 也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话说多了才导致了现在这一副模样。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刘章的思维却是明显的混乱了起来,说话间已然是没了多少逻辑,基本上已经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的状态了…… “刚才说到哪了?” 刘章晕乎乎的捶了捶脑袋,皱眉沉思了片刻,随后咧嘴一笑,身子往棺椁上一靠,开口道。 “想不起来了啊,所以酒这东西你下去了也少喝些,免得语无伦次的惹到了地府的官员,阎王爷……啊不对,这时候应该还叫司命吧,莫要喝多了得罪人再给你穿了小鞋……” “说起来先前好像提到了曹真那小子说你我是挚友,哈哈,这可真是让人发笑,你我最多也就是个同路的,而且老曹你怕是不知道,当初我想要辅佐的还真不是你,甚至你可能都猜不到……哈哈哈……” 嘭嘭嘭…… 刘章笑着拍打着棺椁,继续道。 “实话告诉你吧,当初我想辅佐的其实是孙策,你知道为啥不?你肯定想不通吧?我跟你讲啊,因为这些个诸侯里面其实孙策才是最对我胃口的那一个,因为那家伙够狠也够绝,江东可是生生被他杀出了一个郎朗乾坤呢。” “嘿嘿,毕竟年轻人嘛,总是一腔热血不是?你年轻的时候不是也拿棒子活活锤死过那个赛硕的叔父?”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小爷我当年的理想可是当一个惩恶扬善的游侠儿,三尺清风在手,快意恩仇,若是路遇不平事,杀了恶徒一葫芦烈酒洗去剑锋血色……啊……那是多么让人向往啊……” “不过,可惜了。” “天生不是习武的那块料……不过嘛……嘿嘿……” “不过什么,仔细说来让老夫听上一听!” 刘章闻声扭头看去,却被棺椁遮挡了视线,随后干脆往下一趴,瞅了瞅,笑道。 “原来是苟或来了啊……” 荀彧拄着拐杖咧嘴一笑,随后慢悠悠的回身带上了房门,阻断了门外的秋风也阻断了门外院中的窥探,随口道。 “看来真是喝多了,连早年初见之时给老夫取的外号都叫出来了啊……” 刘章爬起来,正了正身子,道。 “这么叫你不开心?” “有些怀念,毕竟这些年越来越少见到当初那个洒脱的刘渊明了……” 荀彧感叹了一声,缓缓来到刘章身前,随后提起拐杖四下看了看。 刘章见状,一把将其夺了过来,随手搭在曹操的棺椁边上,开口道。 “都不是外人,哪来那许多的礼数?何况你都这一把年纪了,还担心这老东西爬起来找你麻烦不成?” “你呀你,还真是毫无敬畏之心呐……” 荀彧苦笑出声,随后有些艰难的缓缓坐在了刘章腾出来的蒲团上。 “唉……当真是老了啊。” 刘章闻言看了眼荀彧的腿,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问道。 “你也不行了?” “是啊,不行了,担心等不到你来看我,所以我这就自己来了,正好也可为魏公送上最后一程,毕竟我可不想如公达那般客死异乡,连老友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公达也不行了吗……” 荀彧抄起地上刘章用来给曹操敬酒的小盏,喝了一口,道。 “前两日传来的消息,染了风寒,怕是回不来了。” 荀彧此言一出,二人皆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刘章才开口道。 “喝酒,送行酒!” “好!” …… 二人沉默的喝了几盏,荀彧或是缓了口气,开口问道。 “念祖莫要愧疚,公达是放不下他那弟子,是自己非要留在辽东的,求仁得仁而已。” “我知道,不过你们几个都走了,今后的路却是只剩我一人走下去了……摸黑前行却无同路之人伴行,你知道这有多累……” “你怕了?” “当然怕,一旦走歪了……” “走歪了自然有人砍你的头,怕什么!” “难道走直了就没人想砍我的头?” “哈哈哈!”*2 二人相视片刻随即大笑起来,随后齐齐举杯道。 “干!”*2 “啊,畅快!”*2 放下酒盏,荀彧伸手在面前的残羹冷炙中翻了翻,随后眼前一亮,一条被啃了一口的鸡腿就那么被其拽了出来,随后…… “好歹你也是个侯爷,结果下酒就吃这些个东西?” 刘章点点头,又指了指曹操的棺椁道。 “没办法,老曹走得急,就只给我留下这些个东西,上面还有个猪头……啊不,现在应该叫豚,反正就是那玩意,你吃不?吃我给你端过来……” 荀彧闻言差点噎住,抄起刘章放在边上的葫芦灌了一口这才缓过来,道。 “祭品?” “是啊,老曹就只给准备了这些东西,所以无论是给我接风还是给他送行,这个不是正合适吗?” emmmm…… 荀彧吧嗒吧嗒嘴。 “行吧,算你有理。” 荀彧说着看了看刘章,又补充了一句道。 “歪理!” “那你吃不吃?” “吃!猪头给我端过来,尤其是那两只耳朵,都是我的!” “行吧……” 刘章爬起来径直向着供桌走去,却听见荀彧在身后开口发问道。 “对了,说说你那不过吧,别等下喝多了再忘了。” 刘章脚下微微一顿,想了想随后继续朝着猪头进发,边走边道。 “那个啊,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也算是圆了游侠儿的梦想了,不信你仔细想想,我这些年的那些个谋划,有哪一件是个正常谋士能做出来的?” 荀彧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沉思了一阵这才恍然道。 “所以你是用了武夫的思维去做了谋划?” “聪明,与你们这些个谋士不同,我所行的谋划其实都是直指目标的本质,所追求的无非就是一个快刀斩乱麻外加斩草除根罢了。” “这……不对啊,既然这么简单,可为何这些年来无人能看清你的谋划?” 荀彧皱着眉头看向刘章。 “况且……你是如何能够笃定自己的所见的就一定能够直指局势的核心?” 刘章闻言摇了摇头,道。 “这其实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