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冲的话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本来以为这些人都是封门村本地村民,但根据贾冲的说法,这些人其实都是一些失踪人员,甚至包括他自己。我的思维被弄得有些紊乱,失踪通常都是针对第三方来说的,比如说甲找不到乙,然后说乙失踪了,绝对不可能出现甲对别人说他自己失踪了的事,一个人怎么会丢失了自己?他明明就站在我面前。唯一的可能就是贾冲和那些人一样,再也出不去这个封门村,所以他才会说外面应该会有关于他的寻人启事。 结合他先前说的那些话和刚才不肯走出村口的表现,我越发觉得自己的推测有道理,只是我知道贾冲早就已经死了,眼前和我说话的应该不是一个人,或许这就是他不能走出村子的原因,我想起催眠世界里最后老祖先写的那封信,难道说他们也需要这样一个所谓的阵法,需要第九口井才能出去? 想了想,我从身上摸出玉佩,说:“你要的是不是这个?” 在黑暗中时间长了,眼睛已经渐渐的能适应周围的光线,而贾冲视乎根本就不在乎黑暗,仿佛任何东西他都能看得清楚,他伸手接过玉佩,“咦”了一声,说:“你也有一个?” 我愣了一下,说:“你也有?” 贾冲点点头,不过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将玉佩还给了我,说:“这东西你好好拿着,有一天也许会用得上,不过可惜这不是我需要的东西。”说完这些,贾冲看了看我,说:“你和你的朋友是在哪里走散的?” 我将贾冲带到了三人分散的地方,简单的说了下当时的情景,反正只知道他们是向着火把的方向而去,至于什么时候不见了那两个人我是真的说不上来了。贾冲沉默不语,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气氛有些紧张,想了想,我终于还是开口问了一个很纠结的问题,我小心翼翼的说:“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这是个在我心里藏了很久的问题,我知道在这个时候问起来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但却又忍不住不去问,我看过贾冲的坟,理论上来说,在我面前的就应该是一个鬼,事实上我并不是那么怕鬼,所有的恐惧都源于未知,当你真正面对时会发现你所害怕的其实并没有那么吓人。只是在我面前的贾冲实在是太不像一个鬼了,他有血有肉有呼吸有体温,分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不怕面对一个恶鬼,我怕的是我面对的是一个不知道究竟应该叫什么的东西。 贾冲的反应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本来我是准备了他沉默不语甚至是破口大骂的,在这个时候发生这样的情况可不是什么好事,万一他气急败坏对我做些什么,我可不是他的对手。只是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而且隐隐的我也觉得贾冲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个地方,至少目前来说他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这是我最大的依仗。 对于我的问题,贾冲居然表现得很平静,一边走路一边说:“你去那个院子看过了?”我“嗯”了一声,贾冲没有停下脚步,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或许,有一个我已经失踪了。” 这是一句让我很费解的话,什么叫“有一个我已经失踪了”?但不管我如何追问,贾冲都不再回答我这个问题,不过我却从他口中问出了一些其它的事来。 贾冲本来是一个刑警,在调查一起人口失踪案时意外的发现了此前有不少案子和他手头上掌握的案件极为相似,但在投入大量警力调查无果后,局里只好将相关人力抽调出来,毕竟在一件没有结果的案件上投入过多不太现实,而且相对而言这不算是什么答案,全国每天失踪的人实在太多了,也管不过来。 贾冲本来已经按照上级的安排将这块工作做了移交,但就在他将工作重心移到新案件上时,突然收到了一封信,告诉他在这个地方可以找到所有失踪的人,信后列了一份名单,一共是四十三人,都是那些失踪者的名字,在名单最后,则是贾冲的名字。 我听到贾冲说有人给他写了一封信,忍不住插嘴问:“写信的人是不是叫楚江山?” 贾冲愣了一下,说:“什么楚江山?” 我知道自己猜错了,急忙说:“没事,我瞎说的。”但接下来贾冲的话却让我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惊呼,贾冲说:“信的署名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叫小蕊。” 贾冲被我的反应给吓了一跳,说:“你认识这个人?” 我急忙摇摇头,说:“不认识。”但一颗心却跳得更加激动了,这是我在催眠世界里除了父母外最重要的一个人,只是出了前不久在冷月口中听她提及这个名字外,我就再也没有她的一点消息,我有时甚至怀疑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存在过,但现在我再次从贾冲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让我如何能够不激动。 贾冲当然看出了我刚才说的是谎话,但他也没点破,继续说自己的故事:在看到那封信时他如实向上面做了汇报,然后带了一些人过来查看,在当地警方的帮助下,他们自然知道这里其实是一片荒山,但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过来看了看,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一行人下了山,贾冲总觉得那些同行在背后对自己指指点点,似乎是在嘲笑自己轻易的就相信了一封毫没来由的信,他越想越是生气,最后觉得自己一个人再过来一趟,也就是在那次,他看见了封门村。 说到这里他就停了下来,我问:“然后呢?” 贾冲淡淡的说:“然后我就看见了那些人的坟墓,接着又看到他们出现,最后我也成了他们之中的一员,而且再也不能走出这个村子。” 听了半天,我还是没听出这个村子有什么秘密,反而觉得更加诡异起来,我又问为什么他们走不出这个村子,贾冲却不回答我,停下脚步说:“再不抓紧时间,天就亮了。” 我有些不以为然,说:“天亮就亮吧,随便找个地方一躲就是了,反正你们也不能走出这个村子,我往外一躲你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贾冲淡淡的道:“再过一会他们就会去小庙里找你,如果没找到就会怀疑是不是有人把你给救走了,那个时候你在村子外面,但是你的朋友很可能还在村子里面。” 我心里一紧,问:“如果我朋友被他们找到,会怎么样?” 贾冲说:“到时你就知道了。” 我心里暗暗骂了他一句,但却再也不敢多问,这时贾冲反倒开始问我话了,当然在我听来,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说:“那个东西,会不会真在你朋友身上?” 我急忙抓住这个机会问:“什么东西,你说来听听。” 贾冲说:“镜子,一面铜镜。” 我的心不由自主的抽了起来,姗姗身上有没有铜镜我不知道,但是我在她身上看到过一块铜镜的碎片,据说这是杨子江给他的,联想起只要他们兄妹在,就能够发现并进入封门村,我忍不住问:“那面镜子有什么用?” 贾冲说:“这是整个村子最大的秘密。”言下之意是我还没资格听,我忍不住心中有气,说:“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有了镜子就可以随时进入村子么。” 一句话出口我就发觉有些不对劲了,贾冲刚才说过他也是一个人发现村庄的,而且据张所长所说,他也是在一次无意中发现了封门村,他们那时可没说到身上有镜子,真有镜子的话贾冲现在也不会到处寻找了。 果然贾冲斜过脸不以为然的看了我一眼,说:“看来你还真的知道有这面镜子,很好,那么多半就是在你朋友身上了。”说到这里又“嘿嘿”了两下,说:“你们哪里知道这面镜子的作用,虽然有了它就可以随时进入封门村,可是没有它村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自动出现一次,我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进来的。那面镜子,那面镜子,嘿嘿……”说到最后除了发出几声低沉的笑就什么也不说了,但听他的笑声,充满了喜悦,似乎知道了这面镜子的下落是一件令他极为兴奋的事。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寻找姗姗的下落,只是现在即不能点亮了火把做标志以吸引他们过来,又不能大声呼喊他们的名字,所以虽然我们已经将整个村子都走了一遍,但却根本没有发现这两个人的身影,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躲在了哪一户人家家里,真要是这样可不好找。眼见天色越来越亮,贾冲脸色越来越黑,阴沉得吓人,最后终于停下了脚步,看着我,说:“你如果还想活着回去,最好快点找到你的朋友。或者,不要耍什么花样,把那面镜子交出来。” 我吃了一惊,听他的意思,竟然开始怀疑其实我是一个人走进村子的,所谓的朋友不过是我的缓兵之计,那面镜子应该就在我身上,只不过不知道被我藏在了哪里。 我急忙向他分辨,但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噪杂的人声,听声音应该是从小庙那边传来的,那些人已经发现我逃跑了。我和贾冲对视一眼,同时变了脸色,这时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拔腿就往村子外面跑去,贾冲自然不肯让我就这样逃脱,一把扭住我的胳膊反转了过来,我本来力气就没他大,更何况他以前还是刑警出身,我哪里是他的对手,一下子就被他擒住动弹不得。 贾冲一脸的气急败坏,将脸凑了上来,恶狠狠的说:“你还想逃?我要让你永远呆在这个村子里,一步也出不去。” 我哪里懂他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拼命挣扎,但越是挣扎贾冲就抓得越紧,突然之间,我觉得贾冲手上的劲道一松,急忙趁机挣脱了出来,往外就跑,跑了两步发现没人来追,扭转头,看见贾冲倒在地上,在他的胸口露出一截刀尖,贾冲已经死了。 我大吃一惊,经历了这么多事的我现在当然不会再害怕一具尸体,但我不知道是谁杀了贾冲,我抬起头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了一个人,她躲在角落里,和周围尚未淡去的夜色融为一体,但我还是看到了她,这个人我认识,因为她的脸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那个女人看到我发现了她,干脆不再躲着,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走到我面前,说:“我带你去找那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