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有个问题我始终想不明白,既然这里可以让人产生分身,为什么我从来就没有看到我自己和小瑞的,但是就是现在,我终于看到了他。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我开始认真的看着面前另外一个自己。我曾经以为小瑞是我的分身,但小瑞否决了我的这个推测,而且从她所做的那些事来看也不存在这种可能,毕竟很多秘密可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的,更不用说是一个分身。 太师椅上的那个人也在看着我,他和我完全一模一样,若说有所不同,那就是他的身上穿着的不是像我一样的登山衣,而是死人穿的女式红色寿衣,里面的衣服应该挺多,显得身材有些臃肿,脚下是一双红色的绣花鞋,配着上面一个小小的脑袋,看起来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但我一点也笑不出来,我感觉到他盯着我的眼睛里充满了讽刺和讥笑。 这时听到身后一声尖叫,是谭蕾发出来的,她应该也是看到了两个同样的我出现在面前而感觉到了惊讶,当然我觉得更主要的是坐在太师椅上的分身,那身寿衣和他脸上阴冷的表情,在这间光线不是十分充足的屋子里看起来各位的吓人。 我呆呆的看着对面的那个人,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开口,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你会觉得那是一个很熟悉的人,可是又有着一种无法掩饰的陌生,正是因为这种感觉让我不知如何开口是好,我总不能对他微微一笑,然后挥挥手说声“嗨,你好”吧,我总觉得他的眼神里有着对我不加掩饰的敌意。 就在这时,太师椅上的分身先开了口,不过却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微微侧了侧头,看着小瑞说:“小瑞,我知道你很奇怪,但是没关系,你很快就会明白的。”说完将眼睛看向了我,阴沉沉的说:“现在,你可以不用隐藏自己的身份了,我应该叫你什么好呢?还是叫你分身吧,我的分身。” 我先是愣了一下,没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但是看到他一脸讥笑的样子,再一想刚才的那些话,忍不住勃然大怒,他这是在说我是他的分身,而他才是原来真正的我。 我怒骂一声:“放屁,你算是什么东西?!” 分身也不急着和我辩解,只是看着小瑞,说:“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从树上倒挂下来,我险些没被你吓死……”他不急不慢的缓缓的说着和小瑞相识以来的每一个细节,我心里一沉,心想要糟糕,他提前对小瑞说出这些话,接下来就算我把同样的话再说一次那也没什么用了,如果小瑞心中先入为主,就此转而帮助那个分身,我这一辈子就别想再走出这个鬼地方了,心里一急,连忙大声说道:“小瑞,你可是一直都跟在我身边的呀,怎么可能会弄错?他才是分身!” 在我想来我这急中生智说出的话应该具备相当的说服力,因为确实小瑞一直就跟在我身边,只要我咬死这一点,那个分身就没有办法证明他才是原来的我。这样一想我心里就松了口气,我想小瑞不至于连这点都想不到,于是转脸看看小瑞,刚巧她也转过脸来看了看我,因为胸有成竹,我本来想对她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却发现她的脸上布满了疑惑和犹豫。 我心里一沉,喊了声“小瑞”,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太师椅上的分身,最后看着我说:“其实我并不是所有的时候都跟在你身边,所以你的话做不得准,当然他的话也做不得准。”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响,小瑞的话对我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但在这一瞬间我终于想起来确实她并没有从头到尾的跟着我,在小庙里逃出来的那一刻,她为了阻拦被鬼上身了的冷月,让我独自一个人逃离了现场,尽管不多久我们就再次聚集在了一起,但是在那十几分钟的时间里,我确实没和她在一起。 “没错,就是在那个时候,你光着身子出现在我面前,趁着我因为看到一个和自己完全相同的人而惊诧的反应,用藏在身后的石头打在了我的头上将我砸昏,然后抢走了我所有的衣裤。” 就在我急于想向小瑞解释之时,太师椅上的分身又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话里带着深深的愤怒,更把额前的头发往上捋起,那里果然有一道伤疤。 分身继续说:“也许是你手下留情,也许是你本来力气就小,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就醒过来,幸好我醒得早,要不然这种天气可就要冻死了。那些屋子里可没有衣服能穿,如果没有衣服就算我出得了村子也下不去山,我只好裹着被褥一家一家的寻找衣服,好不容易在这里找到了一些,虽然是寿衣,可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在我穿好衣服准备去村口等你的时候,却看到你匆匆的往这里赶来,而在你身边的,就是那个一石头砸昏我的人。” 分身越说越是激愤,简直是声情并茂,更关键的是他仿佛知道我要说些什么,每句话都抢在了我的前头,如果我不是当事者肯定也会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我见小瑞看向我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心里又急又气,忍不住大喊一声,往太师椅上的那个分身扑去。 我这一下含恨出手,力量和速度都很猛,我是一心想要将这个颠倒黑白的分身痛打一顿,但没想到我才一动作,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立时扑倒在了地上,在倒下的一瞬间,我看到小瑞沉着一张脸缓缓的收回了她的脚。 我的心顿时一片冰冷,甚至感觉不到摔倒在地时脸上磕碰的疼痛,一旦小瑞相信了分身的话,我几乎就等于被判了死刑,我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向小瑞解释,这时分身又说了一句话:“如果这些还不能让你相信我,那么我还可以再拿出一个证据,我相信只要看了这个证据,你就一定会相信我的话了。” 分身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小瑞,很明显这些话也是对她说的,等说完这些话,分身转过了头看着我,被他的眼神一看,我心里顿时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问题是我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才是真正的我而我只是一个分身,正因为对此一无所知,我才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心里才变得更加没有底气起来。 小瑞的脸色还是一成不变,看了看分身,说:“什么证据?” 分身脸上露出一个胜利在握的表情,说:“在我刚看到他的时候他是光着身子的,我被他的石头砸中脑袋时并没有马上昏过去,所以在那个时候我发现了他的身上有一个印迹”,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那个印迹,就是一把洗衣服的槌子。” 我立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我自己身上的东西自己最清楚了,哪里有什么槌子的印迹,但才笑了几句,突然觉得不对劲,这么容易查证的东西他肯定不可能拿来做证据,难道说这里面有什么古怪?这么一想,我心里居然有点发虚,甚至背上也隐隐的觉得有些不舒服,似乎那里真的有一个槌子的印迹。 果然那个分身接着说道:“如果不相信,可以将他的衣服脱了检查,当然我也可以一起脱。”说完也不等小瑞表态,先就动手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脱了下来,然后转过身,露出一个光滑的脊背,上面什么也没有。然后分身转过身来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我知道这是一种无声的言语,我看看小瑞,她也在看着我,眼神和分身一样。 我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脱是不行了,我明明知道自己的背上并没有什么印迹,但不知什么原因,看着分身一脸的自信,心里就是一阵发慌,但不脱是肯定不行的,我咬了咬牙,以最快的速度脱下了身上的衣服,然后转过身将背对着分身和小瑞,在我转过身去的一霎那,我听到小瑞倒抽了一口冷气,而分身则发出了一阵得意的笑声,我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屋子里没有镜子,我无法看到自己的后背,但是从他们的反应来看,我知道我的背上一定有着那个印迹,尽管我知道这不应该存在,但它确实出现了,我用手拼命的往后面去抓,好像这样可以将那把槌子抓下来一样,但一切无济于事,我缓缓的转过身,看到分身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小瑞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一丝厌恶,然后移动脚步站在了分身的旁边。 我的心终于完全的死去了,我知道只要小瑞站在他那边,我拿到碎片的可能就几乎等于零,这时小瑞开口问:“你准备把他怎么处理?” 她问的当然是那个分身,只不过在她眼中看来这应该就是原来真正的我,那个分身说:“再怎么样他也是我的分身,甚至可以说是另外一个我,我不会杀了他,就让他永远留在这里吧,当然前提是不能破坏我们去寻找碎片,所以,为了安全期间,我觉得最好把他用绳子捆绑起来,等我们找到了碎片再把他放开。” 我抬头看着分身,他的这些话听起来似乎很人道很仁慈,但我知道他这是一种极其残忍的手段,永远活在在一个村子里出不去,那和待在牢房里并没有什么区别,更重要的是那些村民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万一他们回来看到我,在我无处可逃的情况下,被抓是一定的,而在他们弄清事情的原委之前更不知道会对我做些什么,以我的性格,在如此绝望之下,只怕最后选择的只能是自杀:自己走出这个村口。他没有亲身杀我,我却因为他而死亡。 小瑞似乎对他的这个建议很赞同,说:“你果然是一个好人。” 分身点点头,说:“我也觉得是。”然后说:“那我们快点将他绑了,然后去找碎片吧。”我站在他的对面,看到他说到“碎片”时忍不住往小瑞身上的背包看了看,眼睛里满是贪婪的光芒,在那个背包里,放着小瑞拥有的那块碎片。 小瑞当然看不到分身的眼神,说:“那你去将他绑了吧。”说完从背包里摸出一根长绳递给了分身,分身接了过去,慢慢的向我走来,我捏紧了拳头面对着他,小瑞往后一闪堵住了门口,我已经无路可退只有拼死一搏,反正已经逃不出去了,反正我早就知道最后的结局肯定是真正的死亡在迎接我,所以我也什么都顾不得了。 分身拿着绳子慢慢的向我走来,说:“你不用反抗了,反正你也打不过我们两个人,不如束手就擒吧。”他甚至还说了一句自以为很合时宜的话:“生活就好像被强奸,如果反抗不了的话,那就闭上眼睛好好享受吧。” 看着他慢慢走近的身影,我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就在这时,身后一声响,我本能的往后一瞧,似乎是小瑞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就听到哗啦一下好几根棍子倒了下来,有几根就往我身上砸了过来,我想也不想,本能的抓住一根棍子然后飞快的转身抡起来往分身头上砸去。 只听“噗”的一声响,这一棍子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分身的头上,我几乎可以肯定他的脑袋瓜都被我打碎了,一片鲜红立时从他的头上冒了出来,夹杂着白色的脑浆,这一下分身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他手上还拿着那根绳子,眼睛里兀自带着不相信的神色,也不知道是不相信我会下手打死他,还是不相信自己就这么的死了。 一棍子打去,眼见分身倒在地上,我全身立刻像脱力般的难受,看着那些红红白白的东西,忍不住低下头呕吐了起来,但只是一会时间,我就意识到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我的身后还有一个小瑞,我飞快的转过身,紧紧的握着手里的棍子,牢牢的对准了她。 小瑞却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惊慌失措或者愤怒异常,反而将手交叉盘在胸前饶有滋味的看着我,我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说:“你想干什么?” 小瑞摸着下巴奸笑了几声,说:“姐姐我想先奸后杀。”见我一脸紧张,摆了摆手说:“一点不好玩,这么一本正经的。喂,我说我救了你你怎么不谢谢我?”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了一声,说:“你说什么?” 小瑞“哼哼”了两下,说:“如果不是我故意撞到东西把棍子往你这边推,你以为你有机会杀了那个分身?也不知道谢谢人家,还拿着棍子对着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一边说一边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但是我可不相信她真会委屈,她说到拿棍子对着她的时候,可是眼角带笑,一双眼睛不住往我下身扫来扫去。 我条件反射的将两腿夹紧了两腿,小瑞哈哈一笑,越发得意了,我心里有气,说:“你早知道他不是真的?” 小瑞说:“废话,我当然知道。” 我听了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也没想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怒气冲冲的说:“知道你还来这套,也不干脆点把他解决了。” 小瑞嘻嘻一笑,说:“不这样怎么又机会看到你的光身子?说起来你虽然瘦了点,不过身材倒也还不错,啧啧。可惜那个混蛋怎么不说印迹是打在你屁股上?真是亏大了!”说到这里,一脸的沮丧。 我对小瑞简直是无计可施,只好愤愤的将棍子往地上一扔,然后将衣服穿了起来,这时才想起还有很多的疑惑需要问小瑞,当然首先应该将地上的尸体给处理了,毕竟这里除了我和小瑞,还有谭蕾看着,长久以来在法制社会下养成的习惯并不会因为这个村子的神秘就让我觉得杀人是一件很无所谓的事。 一想到谭蕾,我才突然发现她似乎除了进来时发出的一声尖叫以外就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了,这实在太不正常,我急忙抬头看她,却发现屋子里根本没有她的身影,我想也许是刚才我和分身辩论的时候她悄悄溜走了,而我因为精神过于集中所以没有注意,问了问小瑞,她也是一脸的歉然,说自己只顾着看戏,也没注意她去了哪里。 我心想先不管这事了,还是把分身给处理了,虽说这地方可以让人死而复生,但谁知道脑袋都破了半个的人会不会也能复活,问小瑞她也不知道,反而兴致勃勃的说可以做个试验看看,我懒得理她,想了想用手抓起分身的脚,一路拖着往外走去。 小瑞说:“喂,你做什么?” 我说:“既然大家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复活,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小瑞问:“什么办法?” 我说:“那就让他真的变成一个死人。” 说起来这是我第二次杀人,第一次是杨子江,那时是无心之举,不过后来他又复活了,而这一次虽然也是有点意外没想到会一棍子刚好打在分身的头上,但在那个时候我确实是生了将分身杀而快之的念头,即使到了现在,心中的戾气还是不曾消散,尽管有些害怕,但更有一些兴奋和愉悦,心里更是打定了主意不让这个分身再次复活,所以将他的尸体拉到了屋外,然后一路拖着往村口走去,我要把他拉到村子外面去,这样他就永远都没机会复活了,而这本来是他替我安排下的路子。 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却是因为我又想起了在河南风门村镜子里看到的画面,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没有脑袋的人坐在太师椅上,躺在地上的分身本来就穿着红色的寿衣,而现在他的头又被我打裂了开来,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镜子里的画面已经变成现实,但我宁肯希望这是一个结束,我不希望自己面对太多的未知。 所以我选择了最后的销毁,这样就永远不可能再看到这个人。我费力的往前走去,在我身后的地上留下一道血迹,小瑞跟着我身边没有帮手,只是不时的往后看看那道血迹,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我说:“你害怕了?” 小瑞摇摇头,说:“我不是怕你,也永远不会怕你。” 我说:“那你在想什么?” 小瑞说:“我只是想,你是一个好人。” 这句话他不久前还和分身说过,现在我杀了分身她却说我是个好人,我冷笑了一声,说:“你不用讽刺我,我不是一个好人。” 小瑞摇摇头,说:“不,你是一个好人,只不过再好的一个人,在面对生存时也会做一些平常不愿做的事。” 我觉得小瑞有些不正常,老是和我说些好人坏人的话,这时自己也累得很,懒得就这个话题和她纠缠下去,我一边走一边说:“我背上真有一道印迹?” 这是我一直耿耿于怀的一件事,我来封门村之前还刚洗过澡,可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身上并没有这样一个印迹,而且即便到了封门村也没被人打过,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一个印迹? 小瑞说:“确实有一道印迹,但这并没什么了不起的,其实除了在小庙门口那会,还有一段时间我没在你身边,就是在那个时候,你的身上有了这道印迹。” 我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没有和小瑞分开的时候了,正想开口询问,突然小瑞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我好好的听一听。 我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听到有一个声音在村子的某个地方响起,这个声音很熟悉,就是洗衣服时槌子敲打在衣服上发出来的“啪啪”声,我和小瑞对看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意思:刘婆婆! 小瑞示意我先将分身的尸体放下,然后两人去寻找刘婆婆,我心想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见到她,兴许可以从她那里知道姗姗的下落,所以点了点头,将尸体放在一边,反正这个鬼地方一个人也没有,连狗都每一条,也不怕被什么东西吃了,我甚至想要是真有什么野兽来吃了更好,我就不信碎成一片片了还能复活过来。 但这话终究只能在心里想想,和小瑞两人循着声音的方向找去,可是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甚至有时觉得出现在这里有时出现在那里,根本找不到具体位置,反倒把我们两人累得半死,自后只好悻悻的放弃了想要找到她的想法,回头继续拉扯分身的尸体。 但等我们走到那个地方时,却发现地上已经没有了尸体,只有先前拖动所留下的痕迹,还有就是在最后停放的地方,放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