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 新房子什么都好,价格便宜,周围住的人也不多,听说大多是前些年炒房的人买的,现在国家调控,一时间买房的人少了,因此小区里几乎没什么人住,这是老楚最喜欢的一点。 老楚性子孤僻,一辈子没结婚,也不愿和人交往,当时一眼就相中了这里的环境二话不说的掏出一辈子积蓄买了下这套房子,他对一切都很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每次到了夜晚楼上总会传来“哒哒哒哒”的声音,好像是有一颗玻璃球掉落在了地上。玻璃球弹了几下后缓缓的滚动一段距离,过了一会,又开始掉下另一粒玻璃球,“哒哒”声再次响起。 接连两个晚上都是如此,到了第三个夜晚,老楚终于忍不住了,看看时间,又是12点刚过,每次都是这样,只要12点一过,楼上就会响起“哒哒哒哒”的声音,老楚本身有些中度失眠,这下更是睡不着觉,翻身起床披上衣服就往楼上走去。 老楚的房子在8楼,这时正是夏天,站在楼梯上被凉风吹着很是舒服,老楚到了9楼门口,伸手按了按门铃,却不见有人过来开门,屋里的“哒哒”声依旧响个不停。 老楚等了半晌见没人理自己,不由得又在手上加了把力气,这次不再按门铃,而是直接就往门板上拍了下去。 这一掌还没拍下去,门突然无声无息的开了起来,眼前什么人也没有,黑乎乎的一片,老楚措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见屋子里也是一片漆黑,轻轻喊了声:“有人在家吗?” 屋子里没有人回答,老楚小心翼翼的抬腿往里走去,刚一举步,手边似乎碰到了什么极为柔软的东西,老楚刚刚定下来的心又被吓了一跳,急忙低下头寻找,这才发现在自己脚边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披着一头的长发,正仰着头张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只是因为她个子太过矮小,穿的又是一身黑色睡裙,加上先前一直低着头,长发遮住了脸颊,所以自己一下子没注意,倒是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见过来开门的是一个小女孩,老楚倒是不好意思发火了,更何况眼前这个小女孩长得实在是很可爱,一声眼睛大大的很招人喜欢。既然都已经上来了,老楚心想干脆就见见她的父母,顺便提醒一下他们,于是问:“你爸爸妈妈在不在,叔叔可以见见他们吗?” 小女孩不开口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向里屋走去,老楚跟在她身后,见她总是低着头走路,心里不觉一动,他自己从小性子孤僻也不喜欢和人说话,看到这个小女孩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于是往前一步,弯下腰轻轻握住小女孩的手,说:“叔叔拉着你。”。 走进屋子老楚才明白为什么站在门口看屋子里面都是黑色的,原来是因为门口玄关处放了一面很大的黑色屏风,把屋里的光线都给遮挡住了。 绕过屏风,屋里却没有开灯,只是点了几根蜡烛,虽然光线仍旧不是很好,但起码不再总是黑乎乎的看不到任何东西。 小区里住进来的人很少,但却从来也没停过电,老楚刚在自己房间里开过电灯,知道电确实是通着的,见屋里点着蜡烛,心想多半是这一层的保险丝烧了,也没多去想别的什么,低头问:“你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依旧没开口,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坐在了沙发上一个人低着头不说话,老楚自己就是个孤僻性子,倒不觉得小女孩这样有什么不对劲,心想也许女孩的父母是去楼下检查保险丝了,自己平时和人交往得少,如果不是这玻璃球的声音吵得自己睡不着觉,只怕到现在都不知道楼顶已经有人住进来了。 心中这样想着,就决心在这里等一等,和小女孩说了几句话,见她都不开口,也就不再继续逗她,转而开始观察起房间的装饰来。 因为光线的原因,所以一开始并没怎么注意房间的内部环境,更何况随随便便就在别人家里看来看去是件很不礼貌的事。这时反正要等人,老楚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仔细看了才发现房间里的装饰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家具也不多,只是墙上涂满了各种各样的色彩,咋一看很有些抽象画的感觉。 老楚年轻时对西方美术曾经有过一段的兴趣,尤其是其中的抽象画,在他看来,任何一个著名的抽象画大师,其内心必定是一个极度孤僻的人,不然不会通过如此变异夸张的手法来表达自己的思想,这时看到墙上的这些色彩,立时被勾起了兴趣,退后了几步,就着蜡烛的微光看了起来。 这只是一些普普通通的色彩,没有别的什么含义在里面,这是老楚仔细研究过之后的论断,他正要移开眼睛,突然愣了一下,擦了擦眼,没错,似乎从墙壁上的色彩里看出点什么东西来了。 老楚眯起了眼睛,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楚了这些色彩里的东西。 这些色彩仿佛是一幅画,而上面画的就是这个房间,老楚甚至在画里面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那个小女孩坐在沙发上一直低着头,最诡异的是连烛光的跳动都那么真实,老楚一瞬间甚至产生了这是一面镜子的感觉。 就在这时,画面上老楚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小男孩,裂开了嘴对着画外的老楚笑个不停,老楚被吓了一跳,一声大叫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感觉脚踩到了什么东西,老楚急忙转过身,一张苍白的脸近得几乎要帖到自己脸上,老楚再次被吓得后退一步,这时才发现在自己后面的是一个30来岁的男人,手上拿着电筒,看模样和那个小女孩有几分相似,想来应该是她的爸爸。 老楚自觉失态,正要开口道歉了,那个男人“嘘”了一声,轻声说道:“不要吵,我的儿子睡了。” 老楚急忙点了点头,压低了嗓子道:“我是楼下的住户……” 那男人又是轻轻的“嘘”了一声,也不让老楚开口,凑上前压低了嗓子道:“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老楚很不习惯对方和自己靠的这么近,身子往后仰了仰,扭头看了看那面墙,还是那些五彩斑斓的色彩,这次却什么也没看出来,他也无心去想这些,急忙把自己上来的原因说了一遍,那男人点了点头,说:“肯定是我儿子小伟,我和他说说就没事了。” 老楚见把话说清楚了,急急的就告辞离去,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总给他阴森森的感觉,小女孩见他要走,也跟着起身走了出来,女孩的爸爸倒是没有出来相送,也没有开灯,直接就走进了房间。 老楚摇了摇头,走到门口和小女孩说了声“再见”,转身就要下去,忽然手上一凉,那位小女孩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老楚问:“有什么事吗?” 小女孩仰着头,脸色苍白,眼中带着一丝异样的恐惧,小心翼翼的问:“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父女两人都像老楚问了同样的问题,老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自然不相信有谁的抽象画可以达到如此高超的水平,只当是自己一时眼花,于是摇了摇头,说:“什么也没看到,你快进去睡吧,晚安。” 小女孩却不肯松手,连身子也渐渐发抖起来,继续问:“你看见了什么?” 老楚拍了拍小女孩的手,说:“真的没看到什么,快进去睡吧。” 小女孩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屋去,老楚在门前站了站,总觉得这父女两人透着些古怪,但这和自己毕竟没什么关系,想了想还是走下楼去继续睡觉了。 楼上的玻璃球落地声果然没了,但老楚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踏实,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在自己脑子里一下子却想不起来,迷迷糊糊中突然惊醒过来,他终于想起到底是什么事让自己那么不踏实了。 是蜡烛! 楼上那户人家的蜡烛都是白色的! 蜡烛通常分为红白两种,当地习惯,日常家用一般都是用的红色,而白色一般只在家有白事之时才会拿出来使用,虽然也有人在不方便的情况下使用白色蜡烛,但很少有人像楼上那样在家准备了这么多并且一用就是十来根的,除非他家里死了人。 楼上有没有死人老楚不知道,但看样子应该是没有,否则起码应该弄张照片什么的祭拜一下。想起那个男主人的古怪行为,老楚最后只能归咎于是他的想法太过与众不同,并不在乎这些忌讳。 等到想明白这些,天已经开始发白,老楚开始出门工作,他的工作很简单,是个捡破烂的。 老楚有学历,有能力,但是他最后选择了一个捡破烂的行当,因为自由,因为不需要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在他内心中并没有把这当成一件很丢人的事,作家三毛就曾经说过她一直想当个捡破烂的人。 自由是需要代价的,前些年做别的工作赚下的钱都拿出来买了房子,现在为了生活当然不得不更加的努力,捡破烂虽然说起来难听,但运气好的时候一个月也有一两千的收入,维持温饱没什么问题,但老楚赚得没那么多,因为和别人不同,多了一道工序。 他喜欢把那些捡来的纸张拿回家一张一张的摊开,然后在空闲时一张一张的坎上面记录的文字,去认识和探索那些自己以前不认识以后也不会认识的灵魂,没有人是真正孤僻的,只不过他找不到他的朋友而已,这些杂七杂八的破纸上记载的杂七杂八的文字的主人,就成了老楚的朋友。 我看不到你,但我知道你就在那里。 因为多了这道工序,为了生存,老楚不得不工作到很晚,当他拖着疲惫的脚步慢慢爬上8楼时,就在楼梯的拐角处看到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老楚从来也没见过的陌生人,一副民工打扮,像是个建筑工人,就坐在第八楼和第九楼中间的楼梯口。 老楚愣了一下,这既不是楼上的男主人,也不是自己的朋友,倘若是其它楼层的住户,也没理由半夜爬到这里来坐着,唯一的解释就是眼前这个人是小偷,或许是来踩点的。 老楚紧了紧手中扒垃圾用的铁钩子,盯着那人,问:“你是谁?” 那民工模样的人看到老楚回来,立时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站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问:“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