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件事只维持到尧军十六七岁时。”谭珠将头压得更低:“因为尧军长成大小伙子,我丈夫已经拿他没有任何办法了。” “拿他没办法,就不再施暴了么?”韩昀问。 谭珠点头:“尧军懂得了反抗,他以前从不敢反抗,有一次他一反常态,不再任由我丈夫打,而是直接起身推倒了我丈夫,再后来每当我丈夫去打尧军,反倒被挨打,所以他也就不敢在动手了。” “侯尧军上过大学么?”于淼淼问。 “考上了,但没上,他爸不给他拿钱。”谭珠答。 “所以说高中毕业后,到出事被送进精神病院之前,他一直都住在家?”韩昀问。 “他找了个工厂的活,早出晚归。”谭珠答。 “这段时间,你们一家相处得还算融洽?”于淼淼问。 “算是融洽吧,反正我丈夫跟尧军之间也不怎么说话,两人也基本不在同一张桌吃饭,要不就我跟他爸先吃,要不就他自己回屋吃。我丈夫这些年一直都忍着,他没办法,自己身体越来越差,反倒尧军的身体越来越强壮,越来越好了。” “所以你们两个等于是像侯尧军低了头,不敢在招惹他?”韩昀深吸口气说:“你丈夫,只对侯尧军施暴,从没有对你施暴过?” “没有。”谭珠斩钉截铁地说:“他从没对我那样过。” “施暴者会在施暴的过程中会在内心深处有极大的满足感,如果施暴对象不在,则会转移施暴目标。抱歉,我并不相信你丈夫在无法对侯尧军继续施暴的情况下,能够忍住。”韩昀攥了下拳头,接着说:“你如果不承认自己老公对自己施暴过,可否让我同事对你的身体进行检查?看是否有伤……” “我也怀疑你丈夫的施暴行为,是因为自身缺陷引发的心理问题。”于淼淼赞同韩昀的怀疑,说道。 谭珠听完于淼淼的话,使劲儿摇了摇头说:“你们为什么要问我这些事儿,这些跟案件本身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只有把所有事情都搞清楚了,才能还原出真相。”韩昀皱着眉头猜测:“如果没猜错的话,你跟侯尧军应该都是受害者吧?” “我不想说。”谭珠嗓音有些沙哑,似乎有些哭腔,但她头压得很低。 “当你丈夫拿儿子没办法,就把施暴对象转移到了你身上。而侯尧军,也跟当年的你一样,只是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并没有试图阻止。因为这是你教他的。”韩昀加重了些语气说:“而你要想摆脱掉魔爪,就必须像当年侯尧军那样反抗,因为除了反抗,没有任何人能够帮你。” 谭珠不断地摇头,但不说话。 “你反抗了么?”韩昀继续问。 谭珠依旧不说话。 “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能力反抗自己的丈夫,所以只有借助外力?”韩昀询问。 谭珠停止摇晃脑袋,但头依旧低着,一言不发。 “你以为只要你不说,我们就没有办法从其他渠道了解事情真相么?”于淼淼在一旁提高嗓音说:“我劝你最好还是配合。” “你不说,是不是因为侯尧军的死跟你有直接的关系?”韩昀大胆猜测。 “是我丈夫杀了他,跟我没关系。”谭珠语气哽咽地说。 “也就是说这件事根本就不是意外,对吧?”韩昀猜测。 谭珠再次不说话。 “既然你不说话,就让我来猜吧。”韩昀停顿了一下,尽量根据了解到的信息,将其组成一条线,然后说:“家里的施暴者是你丈夫,侯尧军是旁观者,而你是受害者。作为受害者你想要摆脱困境,有几个办法。一是求助侯尧军,可是当年他施暴的时候,恐怕也曾跟你求助过,可是你的做法依旧是冷漠,所以我认为,即使你求助侯尧军,他也未必会帮你。所以你只有第二个办法,站在自己丈夫这边,让原本从受害者中解脱出来的侯尧军重新成为受害者。” 谭珠垂着头,用右手扣着左手拇指。 “你丈夫的第一施暴对象依旧还是侯尧军,只是拿他没办法,才把目标转移到你身上。如果你不再是旁观者,而是帮助自己丈夫的话,凭借两个人力量,想要打败侯尧军几率还是很大的,毕竟同一屋檐下,他总要睡觉,总有有机可乘的时候。”韩昀只是推测出了可能性,但也并不知自己所说的是否是真相,不过看谭珠的反应,韩昀推测或许应该猜对了几分:“或许是从精神病回来的侯尧军,让你看见了希望吧?” “不,是从精神病院回来的侯尧军让我绝望了。”谭珠开口说道:“没有他在的时候,我丈夫从没发作过,也没施暴过。我们俩总算是过了一段时间消停的日子。我们都以为尧军会在精神病院呆一辈子,可是突然有一天,我们接到通知,说他痊愈了。那个电话犹如晴天霹雳,可我们又不能把他拒之门外,更不能不理不顾,毕竟从哪个角度讲,他都是我们儿子。” “在侯尧军进入精神病院之前,你丈夫一直在对你施暴么?”于淼淼问。 谭珠点头“嗯”了下,然后继续说:“大概有几年的时间吧。有一点他说对了,侯尧军的确成了冷眼旁观的人。他甚至装聋装瞎,看见当作没看见。” “那他为什么会突然卜卦,觉得自己父亲是他的劫难,从而想要弑父?”韩昀问。 谭珠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说:“是我,我做了手脚,给尧军用来卜卦用的东西动了手脚。我知道他很信卦象,性格也变得有些极端,所以利用了这点。那晚他连续卜了几次卦,我在门外偷偷看见了,几次都是褨的卦象。他翻书,查看解释,看完就脸色大变,他认为相同的卦象不可能连续出现多次。第二天早上,我故意激怒了丈夫,当时侯尧军还没起床,丈夫拿着菜刀就冲进了房间,要杀了尧军。尧军似乎想起了那晚的卦象,没说话就跟我丈夫扭打到了一起,而我假意拦着,实际上是帮着尧军抢过刀。他后来的确抢过了刀,砍在了我丈夫的胳膊上,鲜血直流。可是眼前的场景,吓到了尧军,他扔掉了刀。然后是我丈夫拨打的电话,说尧军要杀他,说他精神不正常,有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