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外的男人一看到我,便立即离去。我登时拉起卜瑾,说道:“走!” 卜瑾拿起布包,跟着我一起冲出人群,来到茶馆外面。我抬眼一看,那人已经走到了很远的地方,只勉强才能看见。于是,我拉着卜瑾急忙跑步追上前去。那人也不回头,看上去也并不着急,只是大步流星地左拐右拐,向前走去。 令我吃惊的是,虽然我是在文山遇见的那个男人,但他似乎对昆明的地段也十分熟悉,在小巷与高楼间,他几乎用不着加快脚步,就把我搞得晕头转向,没过多久便把我甩得远远的。而我既不是昆明人,手里又拿着行李箱和背包,结果,没过多久,我就把那男人给跟丢了。 此时我再环顾四周,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虽然有些挫败感,但是想到刘震刚才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不要去找那个冒牌的汪成宝,虽然他的消息晚了一些,但是,我总算也是机缘巧合一般甩开了那个汪成宝。我心想,现在就按照刘震所说的,找个偏僻的旅店住下来,等他来到昆明再做打算吧。 我叫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把我拉到了一家很小但很整洁的旅店,暂时住了下来。这一次,我定了两间双人客房,因为一想到要跟卜瑾那一包毒虫共眠,我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到了旅店,我先给刘震挂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我刚才遇上了点麻烦,他问我什么情况,我就简单交代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把那神秘男子的事情说出来,而是对他说,细节方面的事情,等见面再详谈。刘震听了我的讲述,对我说道:“这可真够险的,不过,你也别以为甩掉了那个冒牌汪成宝你就可以轻松了,这次行动失败,对方一定会再次出击,寻找你的下落。你现在住的旅店,最好不要离你说的那个清茗茶馆太近,因为他们一定会在附近进行大范围的排查。” “这你放心,我特意嘱咐出租车司机拉我到较偏远的旅店的。”我说道,“不过,你所说的什么对方、他们,那些人到底是谁呀?” 刘震无奈道:“其实我也只是一知半解,老师也只是简单地交代了我几句,并没有详尽的说明。总之,按老师那意思,我们是遇上大麻烦了。” “那好吧,一切都等你到了昆明再说。”说完,我挂了电话。现如今,谜题越来越多,而眼前我最关注的,就是那个刚刚跟丢了的神秘男子。 我来到卜瑾的房门前敲了敲门,一看门是虚掩着的,便推门走了进去。卜瑾正坐在床上,拿着一块旅店里的手帕擦拭着她的那些叮叮当当的银首饰。她见我进来,懒懒地抬眼看了我一下,便继续擦她的首饰。我挠挠手腕,走到她的床边,跟她并排坐在一边,问道:“卜瑾,我问你一件事。” 她点点头,看来,这句话的意思他还是明白的,但是,后面的话我就只能一边像耍猴一样瞎比划着说,一番发问下来,我都赶得上做一套广播体操了。还好卜瑾总算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大致问了这几个问题:第一、她是否认识那个神秘男子;第二、那个神秘男子跟她说了些什么;第三、那汪成宝肩膀上的蜈蚣是否与她有关;第四,也是我问得最小心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她的那块玉牌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在回答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卜瑾只是摇摇头,虽然简单,但回答的也很明朗。至于第二个问题,她的回答就有些吃力了,看她那样子似乎在很努力地在脑袋里搜索相应的词语,然后把这些词语连接成句,但是她并没有做到。她指了指窗外,我想,她大概是指那个神秘的男子。随后,卜瑾又指了指自己,说道:“苗族。”我一听到这两个字,心中一惊,那个神秘男子竟然是苗族人?那卜瑾又是怎样做出判断的呢?难道是那个男子用苗语跟卜瑾说了什么?可是,会说苗语并不代表就是苗族人呀,在中国,一些黎族人也是会说苗语的,所以,苗语并不能成为苗族人的标志。但我想,卜瑾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于是就问了她第三个问题。听了第三个问题,卜瑾态度很坚决地摇了摇头,并指了指窗外,又说了一句“苗族”。我领会了她的意思,但心中不由咯噔一声,那黑蜈蚣是那神秘男子放上去的?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么,那男子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但至于原因,卜瑾也不得而知,我也就没有多问。 紧接着,我问了第四个问题。卜瑾的态度和我设想的一样,我一指她胸前,她下意识地用手隔着小衫握住玉牌,眼神坚定地对我说了三个字——“阿姝娜”。再往后,无论我问什么,她都闭口不言,继续专心地擦拭着她的银首饰。我无可奈何,但也有自我安慰的理由,起码,我总算知道这块玉牌是由阿姝娜传给卜瑾的。我在卜瑾的屋子里又坐了一会儿,天色已经渐渐晚了,我让旅店的老板帮我向附近的饭店要两道菜,跟卜瑾一起吃了。吃过饭,由于忌讳卜瑾那个布袋子,我就回到我自己的房间了。 我躺在房间的床上,正挠着手腕,忽然想起了一件我先前一直都忽略的事情——我的母亲现在是否安全。如果一切都按照刘震所说的那样,我父亲在我离开辽宁的第三天就已经失踪了,那么我母亲肯定非常担心。对于我母亲这个人,我太了解了,她是一个典型的小女人,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差,我真不敢想象我母亲发现父亲失踪后的反应如何。正想着,我就想给母亲打一个电话,可是,手机刚一拿出来,我就想起来刘震所说的昨晚我的那个“冒牌”父亲。这样一想,那么我家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难不成被人抢占了?那我母亲又在哪里呢? 我思来想去,觉得母亲去我表姐家的可能性最大。我妈从小就很疼她那个小外甥女,所以,即便我表姐结婚以后,还是时常来我家里做客。这念头一从我脑中经过,我便立刻拿起手机给我表姐打了一通长途电话。 电话接通,我简单询问了一下,果然不出我所料,母亲就在表姐家住着。但表姐似乎对我并不知道这件事而感到惊讶,问道:“你爸没跟你说过这事吗?” 我告诉她我从来就不知道有这档子事情,我表姐便说道:“大概也就是几天前吧,你父亲突然急急匆匆地来到我家,说想让你妈暂时住在我这里一段时间,说是因为有急事要出一趟远门。我问为什么不安排在你家,你爸就说你在云南帮他办点小事,我也就没再多问。当天下午,你爸就把你妈送到我家来了。” “那让我跟我妈讲两句话吧。” 电话那边迟疑了一阵子,说道:“佩玺,姐也不想瞒着你,所以就跟你说句实话吧。”表姐酝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父亲这一走,我们这边就再无音信了,给他打电话,是关机状态,他人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整个人几乎就人间蒸发了一般。你妈的性格你也知道,哪能受得了这种打击,从那以后就一病不起了。” 我关切地说道:“那她现在没事儿吧。” “现在睡着了,医生让她多休息,别总瞎想。”表姐继续说道:“这几天,我也根据你妈提供的一些电话号码给很多与你父亲有密切来往的人打了电话,可是这些人都不知道你父亲去了哪里。佩玺,你有什么消息吗?” 我叹了口气,说没有,同时又问表姐有没有给刘震打电话。 “你说的是你爸的那个学生吧,”表姐说道:“前天给他打的电话,他也说不知道你爸去了哪里。” 我心说,刘震虽然接到过我父亲的一些指示,但是想必他也不会知道我父亲人在哪里。接着,我又问道:“那我爸妈的家里现在就是空着的喽。” “那当然,难道还能进贼不成?” 我答应了一声,看来,刘震没有骗我,我爸妈的家里现在的确没有人,但那晚与我通电话的人又是谁呢?我脑子很乱,也无心再与表姐闲聊下去,只是跟她说好好照顾我妈,这一段时间就麻烦她了。临了,表姐告诫我说,南方人城府深,在外地凡事都要小心。 挂了表姐的电话后,我又给我那合伙人死党高鹏打了一通电话。高鹏是个有名的吝啬鬼,这一点在商人这个职业来说,是一个好品质,可对于朋友来说就显得有些小气了。高鹏一接电话,开口就说道:“**,大哥,你在云南给我打什么电话呀?不知道什么叫长途加漫游吗?” 高鹏知道我去云南的事,那是我在临走的前一天告诉他的。我记得那天他还奚落我说店里有我没我都一样,有些时候,没我生意反而更好。我心中不快,但又不得不承认高鹏所说的都是实话。 我一听高鹏这话,也就没好气道:“那我就长话短说,高鹏,我在云南这边,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所以,我们的生意就得一直由你照看了。” 高鹏一听我这话,立刻道:“难不成就这点破事儿?” “当然不是,”我解释道:“高鹏,你可是我的死党,虽然你这人平时挺小气,而且除了做买卖以外,也没啥其他的本事,但是,我不得不说,你是我所有的朋友中最信得过的人。” “得得得,你别***矫情了行不行?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什么事儿你赶紧说,别磨磨唧唧的!”高鹏说道:“不过,哥们儿我可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我可有几点要求:第一、违法乱纪的事咱不干,第二……” “你哪里来那么多的废话?你就听我说就行了。”我不耐烦地吼道。 虽然高鹏平日里耍嘴皮子侃大山与我不相上下,但是,我要是真发起脾气来,他还是忌讳我三分的。我这几天遭遇如此多的怪事,再加上刚刚得知我母亲重病,心情实在不佳,情绪一下子竟然没有控制住。不过这样也好,高鹏也就不会继续跟我耍嘴皮子,而是认真地听我讲话了。 我这人平日里闷声闷气,总是一副与世无争而又好欺负的形象,一般不会动怒,而一旦发起脾气也是有名的翻脸不认人的主。高鹏大概察觉到了我的不安,急忙关切地问道:“佩玺,你怎么了,在云南那边出事了?”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说道:“真是一言难尽呀,”不过我仔细一想想,又觉得这个词不太恰当,我哪里是一言难尽,此刻的我,分明就是一头雾水嘛!我继续说道:“其实,我找你也没什么大忙要你帮,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还记得我常放在店里的我爸妈家的钥匙吧。” “记得呀。”高鹏说道:“以前你自己还没钱买房子的时候,总是丢三落四的,常常忘带钥匙,就在店里放了一把做备用的。” “对,就是那把钥匙。” “你要我做什么?” 我长吁了一口气,说:“我要你拿着这把钥匙去我爸妈家里。” “啊?”高鹏的惊讶如我所料,他说道:“大哥,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呀,让我一个外人拿钥匙去你爸妈家,我敲门进去不行吗?整的跟入室行窃似的。” “不行,我家里应该没有人。”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没问题,我进去以后要做些什么呢?” 我说:“你先别着急问这个,我还有几句很重要的话要嘱托你一下。首先,你一定要在夜里去我家,其次,进屋之前,一定要检查一下我们家的灯是否亮着,如果亮着灯,那你就原路返回,对谁都不要提起这件事,然后你暗中盯着,看看是谁在我爸妈家里出入。” “那如果没亮灯呢?”高鹏问道。 “那你就悄悄开门进去,看看我们家是否有什么变化没有。” 听了我的话,高鹏迟疑地问道:“佩玺,你是不是怀疑你爸妈家里进贼了呀。” 进贼?我心说进贼还好了呢,那样的话事情就简单化了,毕竟,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入室行窃的小偷有冒充别人父亲给自己儿子打电话的事情。我说道:“唉,别这么刨根问底了,你去做就是了,还有一点就是,千万注意安全。” 大概是听我的语气也不像平日里那般嬉笑怒骂,高鹏似乎也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氛,便郑重地对我说道:“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的身上,我只说一句,有什么事儿别自己硬挺着,还有哥们儿我呢。” 我们俩之间,自然也不用提什么谢字,我答应了一声,便挂掉了电话。我浑身疲乏,不知为什么,有点头昏脑涨,像是感冒发烧了一样。我心想,这几天折腾的不轻,今天趁着还没太晚,就赶紧脱下衣服去卫生间冲了一个澡。细细的水流从我的项背划过我的身体,我挠了挠手腕,从今天上午开始,我的手腕就奇痒难耐,一开始我以为是被旅店里的蚊子给叮的,可是,如今脱了衣服在厕所里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我的政治左手臂都肿胀了起来,红彤彤的就像一根大萝卜,手臂上的动脉血管的位置都呈现出青黑色的印记。那红肿的皮肤不痛不痒,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只是手腕的地方还是感觉痒痒的。 一开始,我还在想究竟是怎么弄得,紧接着,就在一刹那之间,我恍然大悟,想起了卜瑾布袋里的那盒红色蛆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