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声很古怪，让人能听出笑意的同时，又感觉像是在哭。　　 笑声里面，有很强烈的悲伤。　　 似乎是在缅怀什么人即将逝去，内心那种极为不舍，却又很兴奋的矛盾情绪。　　 无上真人听着这笑声，莫名的感觉。　　 自己，要死了！　　 楼道很长，无上真人经过每一格都是被拖拽着走的。　　 不断的颠簸让他浑身疼痛难忍。　　 好在这个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他看到了一丝曙光。　　 一点一滴的白色水雾，弥漫在整个二楼。　　 小徒弟拖拽着师傅，往那雾气的深处快速走去，来到了一扇大门前。　　 铁门上方，挂着一块白底红字的牌子。　　 字迹斑驳，脱落了不少笔画，但依稀能从仅有的那几笔中，辨认出来，这两个字是“澡堂”。　　 这扇铁门很宽，铁制的，没有上漆。　　 斑驳的锈迹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水珠不断的吸收着空气中的白雾，不断胀大，却又不往下滴。　　 即便是最大的那一滴水珠，积攒到快有成年人的拳头大小，还是牢牢的挂在锈迹斑斑，掀起一角的铁皮上。　　 无上真人的视线，刚好能看到那颗最大的水珠。　　 水珠里，倒映着一张脸。　　 是自己的徒弟。　　 但，又不是！　　 他的脸一闪一闪的，像是电视信号不稳定时，画面断断续续的。　　 每闪几下，总会有一次出现一张小孩的脸。　　 那小孩满脸都是被水珠浸泡的惨白色，双眼肿胀往外翻着。外形原本圆润的下巴上，是腐烂的皮肉。　　 看那样子，似乎是被江河里的鱼虾咬伤，满是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小洞。　　 这画面一闪即逝，但却深深的印在了无上真人的眼中。　　 “溺死鬼孩子？”　　 “都说溺死鬼残留在人间，是为了替自己找到替死鬼！只要他们引诱人类入水溺亡，就可以得到复生的机会！”　　 “那，附身在我徒弟身上的这个孩子，是要把我溺死吗？”　　 无上真人感觉自己的脑子很乱。　　 他很想挣扎着逃跑，可是到了这儿，即便他没有挣扎，小徒弟抓着他的手，仍是愈发的用力。　　 像一把钳子，要将无上真人的手给掐断似的。　　 “师傅~~~我们，到地方了！”　　 小徒弟的声音开始变得虚幻起来，失去了童真，满是幽怨的回响。　　 不像是用喉咙发音，更像是有个人躲在小徒弟的肚子里说话。　　 很沉闷，很缥缈。　　 呲~~~咯~~~　　 小徒弟单手推开了澡堂的大门。　　 这扇锈死的铁门底部已经卡在了地板上，推动的时候发出一阵又一阵刺耳的咯吱声。　　 门被推开。　　 小徒弟突然随手一甩，将无上真人丢进了澡堂的正中央。　　 呲~~~咯~~~　　 沉重的大铁门，又被关上了！　　 无上真人感觉自己周围，黑漆漆的一片。　　 这里面没有开灯。　　 双眼看不清澡堂内部情况的无声真人依稀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水雾很浓重，还伴杂着阵阵的腥臭味。　　 像是死了无数臭鱼烂虾的水塘。　　 耳边响起了至少数十个孩子的嬉笑声，拍打水面的哗啦声。　　 这些声音，环绕在他的四面八方。　　 类似那种高档音响独有的3d环绕音效。　　 “噜啦啦~~~”　　 “洗呀洗呀洗澡澡~~~”　　 “爷爷爷爷，我给你搓背好不好。”　　 “爷爷，你看的眼珠都脏了，你帮我洗洗嘛！”　　 噗咚！　　 是什么从高处坠入水面的声音。　　 嘣~~~　　 一个很小的声音，但却透过了“孩子们”的嬉笑打闹声，传入了无上真人的耳朵里。　　 他看不清，只能凭借着声音，感觉是有人捏破了气球之类的东西。　　 还没等到他想那是什么东西被捏破了。　　 耳边就出现了一个小孩子的哭声。　　 “呜呜呜……爷爷，我不小心把眼珠捏破了！我的眼睛里没有眼球了，看不见了怎么办！”　　 “爷爷，你把你的眼珠子给我好吗？”　　 “呀！爷爷，你没有眼珠了啊？”　　 “那我怎么办，别的小朋友都有眼珠，我没有，会被笑话的呢！”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哗啦啦！　　 无上真人听到了一阵剧烈的翻动水花的声音。　　 和那个哭诉自己不小心捏破了眼珠的小孩的说话声，是同一个方向。　　 几乎可以判断出来，就是那个小孩，从水里站了起来。　　 下一刻。　　 无上真人透过眼前仅有的白雾缝隙，看到了了一个空洞洞的眼眶！　　 是那个小孩！　　 他没有了眼珠子，正在用空洞的眼眶盯着自己！　　 再想到小孩刚刚说的话，无上真人感觉自己的眼眶里一阵泛酸！　　 似乎，他是在要自己的眼珠子！　　 他下意识的就要站起来往大铁门的方向逃跑！　　 可刚刚站起来，脚下又像是踩到了满是肥皂沫的地板，嘭的一声摔倒在地。　　 黑洞洞眼眶的在缓缓朝着他接近。　　 每一步，都带动着一阵阵的水花声，他在水中漫步过来！　　 “啊！！！”　　 无上真人双手快速的在地上扒拉着向后退去。　　 可地板上是那么的滑，手掌刚扒一下，就立马滑开，抹了油似的没有一丁点的受力点。　　 哗啦~~　　 水声不断的靠近，黑洞的眼眶也在不断向无上真人靠近。　　 “啊啊啊！！！”　　 无上真人痛苦的惨叫着。　　 但这并没有任何用。　　 那声音，就是在不断的靠近，根本就不打算停止。　　 他紧咬牙关，嘴里不断的念叨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的口号。　　 可他哪里真的会什么法术，不过是些招摇撞骗的手段。　　 念着念着。　　 黑洞的眼眶出现在了无上真人的面前。　　 压根就没有身体！　　 也没有脸！　　 就是一个黑洞洞的眼眶子！　　 但就是这么一个空洞深邃的眼眶，让无上真人感觉到了极端的恐惧。　　 “这颗眼珠子真好看！”　　 “可以给我吗？”　　 “叔叔！”　　 眼眶竟然说话了！　　 发声的地方，就是在眼眶下方，那个原本应该有嘴，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无上真人凄厉的挣扎着叫道：“不，不行！不要，我不给！”　　 但他的反抗和不同意，似乎没有丝毫的用处。　　 白雾茫茫之中，飞过来一支孩童的残臂，断裂的伤口上，还在往下滴着鲜血。　　 五根小小的手指，迅速握爪。　　 对准了无上真人的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