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暮微微怔了一下，眼神有些空洞，脑子里仍在努力回忆‘小六子’这个名字的事情。　　 凌木几人在一边等得有些久了，见二人正在攀谈，也不好过来插嘴，只能远远的望着。　　 当那个老头儿拿下报纸的瞬间，他们的神情还是明显的顿了顿。　　 “一个瞎子看什么报纸？”老伍无聊的打趣着。　　 其他几人没有理会老伍，视线始终落在正在那边交流的二人身上。　　 “他们在聊什么呢？你看暮姐一会儿一个鞠躬的，难不成那老头儿在为难暮姐？”　　 老赵以长辈的口吻，郑重的说着，“睿明啊，你这就不懂了吧，我看他俩啊，肯定在讨论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让暮姐都不得不放低了姿态。”　　 “得了吧，你们可就别乱猜了，等会儿她回来了问问就知道了。”凌木语气平缓的说着，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本身这个摊子就这么大点儿，那几个男人在一旁说得那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司暮无奈的瞥了几人一眼，几个男人收到司暮警告的目光，当即将头转向了别处。　　 司暮再次看向老爷爷，哦不，人家才四十多岁，应该叫叔叔。　　 “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就叫您六叔吧，我想问一下，您的眼睛究竟是得了什么病？您又没有家人，那生活不都成问题吗？”　　 六叔咧开嘴笑了笑，因常年喝茶导致茶渍留存在牙齿上，看上去有些微黄，“小姑娘，你可听说过阴阳眼吗？”　　 “阴阳眼？”司暮的声音瞬间拔高，“您说的阴阳眼，可是能白天看阳间，晚上看阴间的阴阳眼？”　　 对方缓缓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不过近两年，我的视线愈发的差了，白天几乎看不见什么东西，只能看见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和瞎子没什么区别。”　　 “但是，夜晚却看得非常清晰，我说的清晰，并不单单只是指视物，而是对于鬼物的辨认。”　　 司暮以为，阴阳眼这东西只存在于传说中和书中，没想到现实中都居然有，着实令她惊讶了一把。　　 说实话，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阴阳眼长啥样，司暮不禁有些好奇，朱唇蠕动了一下，还是将憋在肚子里的话说了出来，“六叔，不知道能不能让我看看您的眼睛。”　　 “这……”对方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　　 她急忙摆手解释，“没关系没关系，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也罢，让你看看也无妨，只是，你不要一直盯着我的瞳孔看，容易被吸进去。”　　 吸进去？司暮有些不明白，六叔说的这个吸进去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像孙悟空那样，被银角大王收到紫金葫芦里面去？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给逗笑了，抿着的嘴唇忽然爬上一抹浅笑。　　 “你好像此时心情不错？”　　 司暮被对方这么一说，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对方是一个瞎子，看不见的，自己只是轻轻的笑了笑，又没有发出笑声，他是如何判定的？　　 这个男人可真是深藏不露，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够她震惊好久。　　 就在她愣神的这一刹那，对方将鼻梁上的黑色眼镜摘了下来，司暮凑近了几分，想看清楚一点。　　 她发现六叔的瞳孔非常黑，黑到已经发亮的程度，她甚至能从对方的眼睛里面看清楚自己的倒影。　　 多么美丽的一双眼睛，如一汪清泉一般澄澈，又如雨后蓝天一样干净无暇，她甚至找不到该用何种辞藻去修饰这双美丽的眼睛，仿佛世间所有美丽之物，在这双眼睛下都会黯然失色。　　 可惜，这样一双眼睛却生在了明明只有四十五岁，看起来却有七十岁的伪老年人身上，更可惜的是，对方还是一个瞎子。　　 果然，上次给你开启一扇窗的时候，必定会为你关闭一扇门，顺便还会用门夹一下你的‘狗头’，这他妈的就是人生！　　 须臾间，司暮发现，自己的视线死死的钉在对方的双眸中，就好像那是一处旋涡，慢慢的在吞噬着自己。　　 她努力的挣扎着自己的身体，奈何眼睛就是移不开，她已经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双目因为撑开的太久没有合眼，已经干涩的开始流眼泪。　　 怎么办？自己好像被对方的眼睛‘绑架’了，暗恨自己刚刚没有将六叔的话放在心上，这才着了道儿。　　 短短的一瞬间，司暮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跟随着脸颊，啪嗒啪嗒的滴落在高温的地上，很快便消失不见。　　 她想开口求救，发现自己根本张不开嘴巴。这时，她也察觉到自己的神志有些恍惚。　　 糟糕！难道这还夹带精神攻击的？　　 这样下去，自己怕不是要成为一个傻子了！　　 想想以后坐在大门口玩着泥巴，脸上还流着大鼻涕的样子，司暮心中一阵恶寒。　　 千钧一发之际，六叔眨了眨眼睛，迅速将手上提着的墨镜戴上，这股压迫感陡然消失，司暮当即便瘫软了下去，坐在旁边的藤椅上大口喘气。　　 “小姑娘，要是我刚刚想取你性命的话，那可是易如反掌。”　　 六叔的一番话飘入她的耳朵，心情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淡定，修整片刻后，便起身再次抱拳鞠躬致谢，“多谢六叔提醒，晚辈以后定当小心行事。”　　 说完这句话，她再次抬头时，发现对方又拿起了报纸在阅读，若是没有瞧见的人，当真还以为这老头儿在看报纸。　　 “六叔，您刚刚说白天您无法视物，那您为何要坐在这里看报纸呢？”　　 此话一出，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她细心的观察到六叔握着报纸的手在慢慢收紧，这是情绪波动的外在体现。　　 司暮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汗，难道自己触及到了别人的‘逆鳞’？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等了几秒，对方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司暮只好起身，叹了口气后，提步离开。　　 在她迈出去第一步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落寞的声音，“我在等人”，语气平缓，却能听得出说话之人此刻的心情，好似失去了自己非常重要的东西，言语之中是藏不住的悲伤和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