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话说的比较重，司暮犹豫了片刻，还是想去送老爸最后一程。　　 心想，等下不管看到什么，都一定得保持冷静。　　 本来按照常规来说，家属是不能观看焚烧尸体的，但司暮这边本身就有凌政书打了招呼，又加上是熟人，所以大家便由着她去了。　　 司暮跟着黑子来到了焚化炉的旁边，是一个比较大的长方体铁盒子状，因长期高温使用，泛着点黑乎乎的印记，下面有一道拱形的门，下面是推拉式的轨道，上面就是放尸体的。　　 这里有一种特殊的味道，淡淡的香灰味，干燥不刺鼻，还夹杂着铁炉的气味，让原本还算敞亮的屋子，变得有些阴森诡异。　　 她亲眼看到自己老爸的身体被推进焚化炉，从玻璃窗里可以看到中间燃烧的情况。　　 这时，从焚化炉的顶部倾倒下一些助燃液体，火苗‘轰’的一声，窜上去三丈高，她看到他被熊熊的烈火包裹着，而他原本祥和的仪容，也变得紧缩起来。　　 司乐华的五官紧紧皱在一起，像非常痛苦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手甚至抬了起来，在火中胡乱的抓着。　　 “爸，爸！”司暮眼睛死死盯住焚化炉，看到司乐华的反应，用力的拍着玻璃窗，“爸，爸你是不是还没有死！”　　 忽然，焚化炉里面传出痛苦的哀嚎声，还有哭喊声，好像真的是一个活人正在接受着烈火的焚烧。　　 “爸，爸！”司暮握紧拳头，砰砰砰的捶着玻璃窗，引来了黑子的注意，但他没办法离开工作岗位，只能尽力的解释着：“这都是火化的正常反应，人体内部含有气体，经过高温之后，会从喉咙冲出，刺激声带发出类似哭喊的声音。”　　 “还有尸体的四肢会乱动，也是因为高温让肌肉纤维收缩导致的。”黑子一边专业的解释着，一边摇头叹气，“哎，早就给你说不要让你来看了，你偏不听。”　　 司暮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毕竟，医生已经宣布了他确实脑死亡，在医学上，判断一个人是否死亡，并不是心跳停止，因为心跳有可能因为特殊原因骤停，造成假死状态。　　 不过，一般大脑都死亡了，才会被真正认为已经死亡。　　 况且，自己老爸的魂魄都已经附身进了自己的影子里，从潜意识上来说，她知道老爸的的确确已经死亡，但从看到焚化出现的情况来讲，完全就是一个活人的真正反映，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试想，看到自己的亲人在焚化炉里面，即便知道医生已经宣判了他的死亡，但你看到他在焚化炉里面挣扎着，哭喊着，是个人都会接受不了。　　 仿佛，是亲眼看到自己的亲人在接受烈火酷刑一样。　　 她渐渐有些理解之前黑子说的话了，焚化过程一般不让家属观看，就怕遇见这种情况，因为躺在焚化炉里面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亲人，看到他们产生这种反应，心里会下意识的认为他们还活着。　　 司暮现在就是这样，整颗心都揪在一起，痛苦的快无法呼吸了。　　 她一手捂着胸口，企图安抚刺痛的心，一手捂着喉咙，明媚的双眸，此时也蓄满了泪水。　　 她只能眼睁睁这么看着，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无力感将她包围，让她像溺水的人一样，拼命的想抓住什么东西。　　 骤然，又是一声响彻天际的惨叫从焚化炉里面传出来，原本躺在焚化炉里的司乐华，突然‘坐’了起来。　　 “爸！”司暮扯着嗓子，大声喊了一下他，可这屋子里除了她的回声，什么也没有。　　 黑子作为专业人员，看到这一幕仍旧面不改色，淡定的从身侧拿起一把很长很长的钩子，大步流星的就朝着焚化炉走了过去。　　 只见他用力拉开焚化炉的后门，一股热浪冲的他忍不住扭头躲避，待那股热浪过去了之后，手中的铁钩子往焚化炉里一伸，精准无误的勾住了司乐华的后背。　　 在人体的后背，除了脊椎骨以外，还有一根筋，当尸体在焚烧的时候，那根筋同样也会因为高温收缩，然后让尸体坐起来。　　 而黑子现在要做的，就是用钩子将那根筋扯断，这样，身体便不会这样紧绷着了。　　 司暮看着黑子用力一拽，什么东西好像‘啪’的一下断了，紧接着，她就看到刚刚还‘坐’着的老爸，直挺挺的往后面倒了下去。　　 她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痛苦，转身就冲向了外面。　　 在殡仪馆门口，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刚刚那一幕，还在她的脑中循环播放着。　　 黑子说对了，看到自己亲人被焚烧的画面，将会一辈子烙印在灵魂里。　　 凌木跟了出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司暮，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低声回应了一句，“没事。”　　 一个小时后，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过来通知。　　 “你好，家属快过去捧骨灰吧。”说完，又转头忙去了。　　 已经……烧成灰了吗？　　 想起一个小时前，她看到焚化炉里的一幕……司暮敲了敲脑袋，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　　 再次来到焚化炉的时候，里面什么也没有了，焚化炉里除了一堆灰和一些碎骨，什么都没有了。　　 凌木拿着骨灰盒走了过来，关于骨灰盒、陵园选址等等，都是凌政书帮忙处理的，钱自然也是他出的。　　 司暮现在的收入，还不足以支付这些，况且之前为了给司乐华治病，早就已经倾家荡产了。　　 选的这个骨灰盒，都是上好的，做工精致，材质也不容易腐朽，她知道价格肯定不菲。　　 至于回报他们的事情，以后再说，现下要紧的事，就是将骨灰从焚化炉里收拾起来。　　 黑子慢慢走了过来，公式化的说着，“尽量选择大块的保存吧，成人焚化后的骨灰大约六斤左右，而婴儿诞生时的体重，普遍也是六斤左右，真是神奇的轮回啊！”他的声音渐行渐远，吩咐完之后，便独自离开了。　　 司暮捧起一抔灰，淡淡的，呈现灰白色，灰里掺杂着一切细小颗粒，是没有完全烧化的骨渣，这是她爸爸的骨灰啊……　　 她感觉自己鼻子一酸，忍不住又要哭出来，深呼吸一口，告诫自己：“别哭别哭，千万不能把眼泪滴进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