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艳城在他身边坐下,就在这时,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在桌子上。然后他白皙的面容上出现了一点血色。 “哎,你流鼻血啦?”旁边的女孩子说。 曲艳城说,没事,大概天气太干燥了。 他接过女同学递来的纸巾擦去了血迹,对车慎微露出了一个很无辜的微笑。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车慎微说,你能控制她的行动? “开始上课。”班主任从迷茫中恢复过来,清了清嗓子。全班起立。曲艳城的声音轻轻地出现在他脑海中。 “用想的就可以,我能听见。” “啊?真的能?” “嗯,我听见了。”他们跟着其他人一起起立,鞠躬,曲艳城的指间还捏着那团纸巾。“十秒钟。我能够控制一个人的行动和思维十秒钟,” “什么?!” 他差点喊出来,但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这种能力闻所未闻,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 “有严格的发动条件,最重要的一点,我的身体吃不消。”曲艳城晃了晃那团纸巾,“这是先天带来的能力,但对身体伤害很大。刚才她如果意志力坚定,我就不可能成功。下一题选A。” “算了,你别用它干坏事就行。丘荻说了儿科病房的事情,还给我证件……” “我都读到了。头好疼,这里人太多了。” 像是有些难受似的,曲艳城皱着眉头,用手捂住耳朵。 和行为控制不同,这种能力是不由他选择的。他已经习惯了,但还是要避免待在人多的地方。教室不是一个好地方,在这个大环境下,车慎微的思维显得很平静。大概是道门世家中长大的孩子,修为境界要比其他人高一些,没太多浮念。 他不禁想起了刚刚见到丘荻和昆麒麟时候,这两个人想守住的秘密在他眼前早已毫无遮掩。所以他们才会想通过车慎微和自己接触,避免更大的意外发生。 昆门鬼的秘密,的确值得这样谨慎,他毫不怀疑,如果有那个必要,自己可能会被丘荻列在那张死亡名单上。因为这个秘密一旦公诸于世,就是惊天动地。 ——先不论其他,光是这一任仲裁人是巨门界祖麒麟的事情,就足够天下大乱了。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想将四面八方接踵而来的杂念清出去,不过成效甚微。车慎微正在旁边,对着那张英语卷子苦思冥想。 “时态用错了。”他提示了一下。 “别提示我啊!让我自己想……” 他捂住卷子,像是怕被偷看似的瞪了曲艳城一眼。不过他发现那人也在看着自己,就像蛇盯住了青蛙。 “我还没有住的地方……”他双手合十,点了点头,“你的下铺好像还没有人。” “会有人的!”车慎微死也不松口。 “那我就不客气了。阿弥陀佛。” 这家伙就那么自说自话,在下课后说服了班主任解决了寝室的问题。等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时,曲艳城的行李已经被搬到了他们寝室口了。 车慎微黑着脸,看他把东西一件件摆出来,坐在自己下铺。寝室是四人寝,很快另外两个人也回来了,发现多了个室友,觉得挺热闹的,说总算这屋子凑满四个人了,大家晚上溜出去吃烧烤吧? 宁华高中的门卫很好买通,塞个十块钱就能放人。寝室长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以前我们寝室也是三个人,昆鸣转学了之后就剩下两个人了,好久没热闹过了。 “我们溜出去之后,最晚能几点回来啊?”车慎微问。 “第二天早上六点前就行了,咋了?你们想去市区玩?” “这个……” 他正想找个借口,就见到曲艳城已经将证件拿了出来,一人一张拿好,“去当志愿者。” 说完,车慎微就被他拉了出去。上海三月初的天气还有些微寒,他们都只穿着校服,不免有点冷。 校门口,铁门已经拉上了。门卫靠在那抽烟,曲艳城走过去,根本什么都没解释,他们俩就从男人面前走了过去,而对方像瞎了似的没有反应。这个人的思维和行为应该在短时间内被控制了——曲艳城咳了几声,鼻腔中又流出血。 到达七院时是晚上七点,他们走到儿科,那里没什么人了,就急诊室门口有几个抱着孩子吊水的家长。 “分头找吧。”曲艳城说,“这里太吵了,我要找个安静些的地方。” 吵? 周围很安静,除了偶尔有小孩哭几声,没有其他的声音。可曲艳城已经离开这,走向了楼梯井。这里只留下他一个人,因为穿着校服,带着志愿者牌,没有谁注意他。 迟疑了一下,他还是没去打扰曲艳城,决定用自己的方式去进行下一步。 车慎微打开了书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支细长的烟管。 就是那种古董水烟管,金属制的。他将那根烟管含在口中,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再吐出来。从烟管前顿时喷出了一股淡黄色的沙雾,立刻弥漫开来。 做完这件事情后,他收起了烟管,走向儿科病房。病房走廊上的座位上睡着很多家属,他随便挑了一个位子坐下来,闭目养神。这时,对于他而言四周不再是寂静的了——很轻很轻的密集齿轮声正有规律地响在耳畔,这种熟悉的声音叫人开始安心。 他就这样安然地睡下了。直到耳畔开始出现齿轮声之外的动静。 ——水声。 车慎微睁开双眼,露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那水声是从走廊尽头的办公室传来的,渐渐传向病房的方向。两旁的家属都已经熟睡,他没有惊醒任何人,跟着水声的方向走,同时,在他头顶上方响起了脚步声。这脚步声很特殊,就好像有人穿着一双宽大的湿袜子,啪嗒啪嗒地走在地板上一样。 ———— 很吵。 曲艳城皱着眉头,双手揉着太阳穴,正从无数纷拥而至的信息中删选出他希望得到的线索。孩子的思维很吵,没有逻辑,没有重点。至于那些大人的思绪更是什么都有,他甚至听见一个妈妈说,真担心丈夫知道孩子不是他的。 他苦笑,其实也算习惯了。楼梯井没能隔开太多声音,但却能有一个稍安静些的大环境,让他能仔细聆听。 肺炎……医保……儿童险……离婚……出轨……没有养下这个麻烦就好了…… 什么信息都有。他深呼吸,握紧了琉璃佛珠,追寻到其中的那些可能成为线索的思维。 “好深的水……” 一个模糊的声音沉淀在所有声音之下,却冰冷得让他背后发寒。 “好深啊……这个水……好深啊……” 声音带着股彻骨寒意,缭绕在曲艳城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看了手表,现在是晚上十一点。 然后少年走出了楼梯井。走廊上惨白的日光灯很明亮,椅子上睡满了家属,护士台上,夜班护士正在写什么东西。 曲艳城走向的是医生办公室。里面有一台电脑正亮着,女医生坐在椅子上盯着屏幕。见到他进来,她问,“什么事啊妹妹?” 没人当做女孩子也不是第一次了。曲艳城嘴角抽了抽,问,“我想找一下今天的值班医生。” “我就是,你是几床的姐姐?” 医生探出头来,脸上带着倦色。曲艳城的目光落在了桌子玻璃板下的表格——那是一张排班表。 “顾……医生?” “不是啦,我姓徐。打三角的才是夜班医生。”她性格挺随和的,问,“什么事?” “想问一下,三床的血常规出来了没有。”他随便说了一个理由。在医院里,用这样的理由不会引起任何注意。那医生果然打开了工作站,说帮他看看。 “白细胞还有高啊……她肺炎已经三天了,这两天都在吊阿奇。” “嗯,没其他事就好。” 他点点头,走出了办公室。当推开门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 灯灭了。 那女医生也看到了,哎了一声,说肯定又是七床调皮,把电灯关了,护士都不管管! “没事。”他晃晃自己的胸牌,“我去开灯。” 然后他关上门,走入了漆黑的走廊。四面八方都是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密集,仿佛无数个钟表贴在墙上轻响。曲艳城再次闭上眼睛,这一次,对于他而言,周围陷入了真正的寂静。 有什么东西将这个区域拉进了另一个世界。如果不快些解决,那么…… 他打开手机照明,照向旁边昏睡的家属和护士。原本干净的地面上被灯光扫过,能见到无数淡淡的黑影漩涡。 不,关键不在这。 灯光抬高了,照向了头顶——在天花板上,有一行黑色的潮湿脚印。 “怪物……”他轻轻呢喃着这两个字。见到了它的孩子说,这是怪物。 一种微凉的湿气弥散在空气中,让人很不舒服。就在他准备循着足迹去找到那个怪物时,身后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徐医生从里面打着手电筒出来。她见曲艳城站在那不动,以为是孩子怕黑,就拍拍他肩膀。 “别怕,我夜巡房去,顺便把灯打开。”她俏皮地笑了笑,“跟上吧,你一定是害怕了,医院晚上是挺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