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那么多事?”余棠的脸在手机视频里显得有点变形,可以听见附近有很大的吵闹声,“昆麒麟还好?” “还好吧……”他知道自己的语气也挺勉强的,干脆把一直挤在旁边的昆麒麟拽过来,让那个人自己说。 总之现在,只要苏子在,他们就有机会不至于输得一败涂地。 丘荻没有把握赢,只能说不输——这一局就如同独木桥,敌我双方在当中相会,谁也不肯相让。他们现在要保证不摔下去粉骨碎身,最好的结果就是原路退回。 首先,透露给谢帝桐知晓,苏子已经回来了,以此给他施压,让他撤回对于昆麒麟的捕杀令。 这是想象,想象总是很美好的,但事实上,他觉得谢帝桐没那么容易让步。如果不撤呢?如果不撤,苏子杀了谢帝桐,道界对于昆麒麟的追捕不会停止,还是一样的死循环。 金召说得对,假如乐阳在这里,苏子早就死了。他的死亡无法破除这个死循环,却可以最快速地证明一件事,谢帝桐有生死束缚,他是食仙人。 但这种方法也只有乐阳用得出。丘荻想走另一条路,这条路没有牺牲,却有很大可能可以让谢帝桐离开权力中心。 “让苏子留在北京,不要让他离开你身边。”他说,“车慎微和曲艳城呢?” “我们在这!” 屏幕上出现了两张脸,两个人都胖了一点,估计唐朝的食物热量太高了。 “车慎微待在北京。曲艳城,你能回上海吗?” “慎微回去我就回去。” “都什么时候了……”他的心都快累死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曲艳城打交道,“别闹了。” “那我回上海吧,我们一起来帮忙。”车慎微说,“苏子现在很安全的。” 屏幕那头,四个人同时怔了怔,问,“很安全?” “对啊。” 丘荻觉得有点不太放心,一般来说,棠哥儿是不会给他这种感觉的,“棠哥儿?” “哎!” “你们在哪?” “在警队啊!”余棠说的义正言辞,“人民警察爱人民嘛!” 他们忽然想起来,从刚才开始就没见到过苏子。余棠把屏幕转过去——就看到灯光惨白的审问室里,门开着,光秃秃的棉布墙显得特别阴森。几个女警围着一个白毛小孩打转,捏脸的捏脸,梳头发的梳头发,叽叽咋咋有说有笑。苏子坐在中间,脸都是黑的。 “这……这行吗……” “行,怎么不行。哎你别说,最近治安好了,审讯室没人用。就算有人用,我这还有单人房。” “小孩子哪那么娇贵,历练历练,给他个多人牢房。”昆麒麟凑过去起哄。丘荻说你弹开,没个正经的!你把他关着,他不高兴了肯定逃出去。 封隆和金召都觉得没问题,大概这就是教育思想不同了。丘荻觉得这两个老爷们养孩子肯定是散养的,说不定就栓根绳绑树上就算散步了。 “好啦,你放心吧,就临时在这里住两天,小苏自己都表示理解了。”余棠特意把手机拿进了审讯室,让苏子和大家打个招呼,结果小孩子很不给面子地用手遮了镜头,“看看,看看,多有镜头感。” 刚说完,走廊尽头就叮铃咣啷一阵响,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一边挣扎一边被押了进来,嘴里还在不停地骂。 “两个酒后闹事互砍的。”巡警探头进来,“棠哥儿,审讯室用吧?” “没,你们用。”余棠拍拍苏子的脑袋,把人带出去了,“唉,是不太适合小孩子住,还是找兆哥儿吧,反正他离婚了,家里空得很。” 他总算答应把小孩带到一个正常的住处,让丘荻稍稍放心了点。天色已晚,大家也各自歇下了。 ———— 乐阳回去的时候,洋房里灯火通明,大厅里所有人都在,项青君带着他进去,说,“完璧归赵了。” “你还好吗?”冷弦问他,“脸色很差啊。” “吃饭吃饭,人是铁饭是钢嘛。”罗竞将一个保鲜袋递给他,里面是一堆类似于内脏的东西,乐阳面无表情把它推开了。他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自顾自吃起来,“唉,不领情……” “刚才的消息,有人联系上了余棠,他们已经回来了,现在在北京。”冷弦叹了口气,望向了谢帝桐,“所以怎么办?” 那人面上淡淡的,并没有一丝慌乱,“这是他们的筹码。他们不会让苏子贸然杀我。这个筹码,一定会被利益最大化。” “你是说会有一场谈判?”项青君拉开了李蓬罗身边的椅子坐下,“那你准备怎么应对呢?” “很简单。乐阳。”他忽然叫了乐阳的名字,让那人怔了怔,“这是你擅长的。” 所有人都看向了乐阳。 他刚回来,面色苍白,显然处于严重的饥饿之中;可是谢帝桐将这个问题轻轻巧巧抛给了他,这个攸关生死的问题。 “……他们应该是我以前的朋友。”乐阳的眼神垂了下去,“我不想这样做。” “你的朋友现在只有我们。”冷琴坐到他身边,握住了他冰冷的手,“你真的有办法吗?” “……一直逼下去,他们也不会让苏子引动生死束缚的,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筹码,不到最后关头不会使用。”他说。其他人也认为是这样。苏子这个筹码的作用,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是让谢帝桐撤回捕杀令,给昆麒麟喘息之机,好另作打算。捕杀令一日不撤,生死束缚就无人敢用。 然而,谢帝桐摇了摇头。 “不对。”他说,“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乐阳的神色中有一种茫然和无辜,就像个孩子一样。 “为什么非要这样不可?” “没有为什么。只是不能有任何不安定因素。”他替乐阳擦去眼角边的一片未洗去的干燥的血迹,“你要眼睁睁看着我为人擎肘吗?” 乐阳看着他的双眼。当这双眼睛注视着他的时候,里面是纯粹的温柔。 他们是同类,是一个族群。只要有一个人被人牵制,就有可能引来覆顶之灾。 “那就……谈判。反正也不会有结果。”他说。 谢帝桐摇头,“不对,不是这个,你明明知道的。” 他的眼神有些闪动,里面有一种隐藏着的哀求,“已经够了……昆麒麟永远回不来了。” “远远不够。无论是做什么事情,都要赶尽杀绝。”他的手掌滑过乐阳的头发,像是安抚一个孩子,“他们曾经是你的朋友,但是现在你只有我们。你忘记了他们,而当他们发现你已经不再是普通人了,也只会对你赶尽杀绝。” 那双眼中的哀求越来越甚,就好像最后窜起燃尽的火焰,倏尔冷却。他低下头,说了一句话。 这一次,谢帝桐很满意。 “这就是你把他拉进来的原因。”一直没有说话的李蓬罗终于开口,语气冷漠如冰,“可是,太危险了。” “不,按照他说的做,才是最安全稳妥的路。”项青君对他笑了笑,“我们都老了,有点没魄力了。” “生死束缚发动时间是两公里左右,一旦进入这个界限,你随时可能死。”张海涛冷笑,神色依然僵硬,“我很期待。” 谢帝桐站了起来,说,他们现在在北京,我们不必全员出动。乐阳,你觉得最少几个人就可以? 乐阳没有说话,木然地靠在椅背上,头低垂着。 “乐阳?” “……一个人就够了。”他说。 “谁?” “冷琴。”他看向身边的冷琴,“女人容易让孩子放下戒心,而且你也没有和他们有过见面。” “我可没有办法让小孩乖乖和我上飞机或者火车啊。”她苦笑着摆手,“还是罗竞去吧,胖子更有亲和力嘛。” “不,我会告诉你怎么做的。”他缓缓抬眼,说,“首先,我需要尽可能多的对方的信息,他现在住在哪,身边有什么人……” “我们都不知道。” “余棠是警察,这一点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罗竞边吃边说,“要不先接近余棠。” “用什么办法啊?美人计?” “哈哈哈,依我看可以。” “听乐阳说。”张海涛皱着眉,喝住了两个人。 “报案。”乐阳终于抬起头,舒了一口气,“在他的辖区内报案,案件一定要离谱到能够引起他的注意。如果要藏一个孩子,肯定不会藏在他身边,太显眼了。” “他会把孩子藏在一个无关者家中。”谢帝桐说,“无论如何,他现在肯定处于警惕状态。你的报案会引起他的注意,报案时说得越离谱,平时可能被他当做是胡闹的话现在都有可能被当真,然后,他会去联系看护孩子的人家,问苏子的情况。这就是机会。还有一个,余棠是余椒的弟弟,有血缘,应该也很有天分。谁知道他的能力?” “以前打听过余家人的情况。关于他,好像只说喜欢帮人算命。”项青君笑了笑,“可能只是哄女孩子的把戏?” “啊啊……这种京城阔少最讨厌了。”冷琴摆摆手,走到哥哥身后,“那,我万一后悔了,当余太太去了,你们记得来喝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