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第161章 换皮1
蒋异浪道:“我必须要考虑很多,海葵。” 海葵理解性的拍拍蒋异浪胳膊,道:“我明白。” 蒋异浪朝海葵苦笑了一瞬,转脸看向灰蒙蒙的天空。他仿佛在寄希望于天上众神,希望天上众神能赐给他启示。 海葵没再说话,安静站在蒋异浪身边,陪着蒋异浪。 过了十几分钟,海葵出了声,道:“之前谢谢你。” “嗯?”蒋异浪不明白海葵这句话的意思,不解看向海葵。 海葵弯了弯嘴角,释放善意和感谢,“谢谢你把我带回来,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我以前想法太狭隘太片面,你不是我之前说的那类人。你很好,重情重义,你会成功的,会心想事成。” 蒋异浪神情略微有些激动。 他侧过身,面对海葵,手抬起又落下,一副不知道该把手放到哪儿才好的模样。他不自觉的耸动了一下眉毛,太阳穴内的青筋也紧跟着跳动了两下,彰显着他的激动和紧张。 他声音微微发颤,询问海葵,“那你是不是也相信,我喜欢你。” 海葵点点头,眼里染上几分宽和笑意。 她道:“我知道,我明白。但我不能接受,因为我有海容了。” 蒋异浪眉心快速皱动了一下。他瞳仁缩小,嘴唇张开,想劝海葵忘记海容,劝海葵朝前看朝他看,朝活着的人看。 可他话在脑袋里盘旋着,却始终出不了口。 他不敢说出口,不敢这样劝海葵,他担心因此激怒海葵,让海葵再次厌恶他。 海葵双手抱胸,耸了耸肩膀,仿佛不堪冷风的下老头儿似的,蜷缩着脊梁,脑袋也畏垂下来。她低头看着地面,伸出右脚,脚尖在眼前地上胡乱滑动着。 蒋异浪朝海葵面前挪动了几厘米,便保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停站下来。他道:“海葵。” 海葵抬头看向蒋异浪,用眼神询问蒋异浪想说什么。 蒋异浪迟疑了一瞬,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叫叫你的名字。” 海葵松开环抱在胸前的胳膊,双手自然出垂下,站直了身体。她仰起头,深呼吸了一口气,道:“不要太烦恼了,无论你怎么处理宣铃兰,我都支持你。” 蒋异浪虽然愤怒宣铃兰杀了无辜的女孩,愤怒宣铃兰诋毁海葵的名声并令人聚众讨伐海葵,但他并不想处死宣铃兰。 如果按照他定下的军规,按照他严格的治军态度,宣铃兰必须要被处死。 他没有办法下令处死宣铃兰。 就如同海葵说的那样,宣铃兰再怎么恶毒,对他却是一心一意。 蒋异浪非常矛盾,难以抉择。他很想学海葵那样的性子,惩戒宣铃兰诋毁海葵的罪过后,就放宣铃兰回去。可他不能这么做,一旦开了这个宽容松动的先河,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会有人拿宣铃兰这件事情出来说,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蒋异浪无比烦恼,海葵却格外的平静。 她厌恶宣铃兰的对她做的事情,厌恶宣铃兰的为人,想要对宣铃兰下杀手,但她仅限于在脑海里想想,却并不准备动手,也不准备强迫蒋异浪为她讨个公道。 蒋异浪对她好,她自然也要对蒋异浪好。 她没有办法回应蒋异浪的感情,但是在其他方面,她可以尽心尽力的帮助蒋异浪。就譬如在处理宣铃兰的方面,她愿意后退几大步,表明自己不会追究宣铃兰的态度,让蒋异浪能够少一些烦恼。 蒋异浪心里明白海葵的意思,心脏里热乎乎,仿佛有温柔的水流在抚触在心脏内壁,令他感动。 海葵道:“这里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没有事情。”蒋异浪犹豫了半秒,眼里带着希冀看向海葵,道:“你要是不着急回去,能不能留下来陪我一会儿。” 海葵没有急着用语言回答。她拉过靠墙放着的椅子,拖着椅子来到蒋异浪办公桌旁侧,转到椅子前,欠身稳坐到椅子上。 “好,我陪你聊天。”海葵应声。 蒋异浪看着坐在身侧不远处的海葵,差点儿控制不住自个儿的胳膊,将海葵拉到怀里。 “你想聊什么?不要聊宣铃兰的事情,我们不说那些烦心的事情。”海葵提着意见。 她这段时间的心情一直痛苦而沉重,心里仿佛充塞满了乌黑的棉花,充满了冰冷刺骨的乌云,令她抑郁,一直沉浸在海容死亡带来的难过之中。她挣脱不开那种痛苦的缠绕,也不想挣脱开。她觉得,挣脱开痛苦,就是对海容的一种背叛。 可现在,在蒋异浪遇到痛苦难以抉择的事情后,海葵心里突然升腾起几分奇怪的释然感。她仿佛从蒋异浪这里,感悟出了几分人生的道理。 就好似,原本所有人都快乐,只有她在痛苦,所以她无法舒解也不想舒解,只想沉浸在这痛苦里头。唯有把自己困在这种痛苦里,内心才能平静,否则就有惶惶然背叛的感觉。在见到蒋异浪痛苦后,她从其中触摸到了几分共鸣,明白人生就是这样,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痛苦事情,可能是来自于朋友,也可能是来自于亲人,亦或者来自于爱人。 她痛苦于同爱人的死别,蒋异浪则痛苦于要亲自抉择身边亲朋的死活。 蒋异浪道:“好,我们不说宣铃兰,我们说别的。我们随便聊,你想说什么,我们就说什么。” 海葵也没什么可说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诉说。她留下来同蒋异浪聊天,是希望蒋异浪能开心起来,但她并不适应同蒋异浪聊天。 她从蒋异浪经历中得到的感悟,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没有办法组织好语言,将其说清楚明白。 微微垂下睫毛,海葵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突然心里轻快了些。但是轻快了,我却又觉得慌。” 蒋异浪担心的看着海葵。 海葵接着道:“看着你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宣铃兰,我心里突然有些轻快,觉得有些想明白了似的。我好像是开看了,明白人一辈子就是这样,就该是这样,都得经历一些痛苦的事情。你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宣铃兰,很可能要下命令杀了她,这让你特别痛苦。我呢,刚刚和海容在一起,还没尝到幸福的滋味呢,海容就死了。我其实不想活着了,觉得就这么孤零零活着太辛苦,心里压得慌。但我现在瞅着你,突然就明白,人一辈子就这么回事儿。想明白了,我就轻快了一些,觉得我还是该活着,人都得这样,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是,我心里开始发慌,觉得对不起海容,觉得我看清楚自个儿的真面目了,我这人真的太冷血,我都有点怕我自己。” 本来海葵只想感慨两句,可话一出口,就像是高山流水似的,再也无法停下来,只能全部说完才行。 蒋异浪安慰海葵,说海葵并不冷血。他赞同海葵的话,赞同海葵对人生的理解。人一辈子就这样,不可能一帆风顺,不可能平平谈谈。尤其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人生就像是在巨浪里颠簸,时而巅到半空,时而落到水底,不会想岸上人们那样,能够缓和过一辈子。 蒋异浪安慰海葵的同时,自个儿也有些想开了,释然了。 他心里有了对宣铃兰的处理办法,不再纠结究竟该放过宣铃兰还是该严格按照军纪处理。 海葵没想到,她和蒋异浪竟然能聊的那么投机,而且聊的那么偏。他们两个俗世中人,却凑在一起谈了一个多小时对人生的理解,且能谈到一块儿,这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海葵回屋之后,想了想刚才和蒋异浪凑一起谈的那些话,觉得自个儿有些可笑,但心里却越发释然了几分。 这晚,她做梦梦到了海容,梦到海容在海边等着她。她骑着大鲨,朝着海容冲了过去。大鲨停下后,她踏着海浪,冲到了海容的怀里。 海容紧紧抱着她,笑的很开心。 她也开心的笑着,心里愉悦的不得了。 梦里海容似乎和她说了什么,但她醒来后并不记得,只记得梦里那种开心的感觉。即使她醒过来,开心的感觉也没有消失,而是依旧充盈在她的体内,充盈在她的心间脑海。 海葵做了个美梦,宣铃兰却经历了噩梦般的一整晚。 她被关起来后,没多久,就昏了过去。 明明是在昏迷当中,她却觉得自个儿是清醒的,能清晰看到周围的一切,只是对肢体的控制力差了一些,不能很好的控制四肢。 宣铃兰警惕的看着四周,觉得不对劲儿。她想大声呼救,让外面的士兵听见,能过来解救她。 可她却怎么也喊不出声音,嗓子仿佛被皮塞子堵住了似的,连呼吸都不如平时畅快需要非常用力才能满足体内对空气的需求。 拼尽全力爬起来,宣铃兰艰难的挪着步子,来到门后,想要打开大门。 她的手指头还没有碰到门,门就开了。 看到外面景色的时候,宣铃兰震惊恐惧到浑身颤抖。外面根本不是之前的院子,也没有士兵看守,而是一片水淋淋黑乎乎的湖。湖水散发着一股奇异而腥臭的味道,仿佛臭虫混合了鸡屎鸭蛋青的味道,极为刺鼻。 岸边直接连接到了门口,宣铃兰迈过门槛,就会踩到潮湿的泥土上。再朝前两步,就会直接踩到湖水上。 她不敢朝外走,想要退回去,关上门。她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认定自个儿是在噩梦里头,想要逃出这诡异的梦魇。 可她的四肢根本不由她自己控制,像是被栓了丝线,由不知道藏匿在哪里的隐形人扯着丝线控制着她的动作。 宣铃兰被动来到门外,一步一步走到了腥臭的湖水中央。 她故意忽略了脚底窜上来的阵阵刺痛,因为能在水面上行走,便自欺欺人的安慰着自己,她并不是进了诡异的空间,而是在噩梦里头。 宣铃兰脚下湖水里,有黑色的浓雾开始凝聚。 浓雾凝聚成一个倒立的人影,与她脚底对着脚底。 人影是黑的,黑到浓稠,仿佛倒塞进湖水里的死人尸体似的,有着厚重的墨色和实在的形状。 很快,人影不满足于依附在宣铃兰脚下,不满足于当宣铃兰的倒影。它噌然别身冲出水面,仿佛蛇一般,将身体扭转出不可思议的角度,缠缚住宣铃兰。 宣铃兰恐惧到了极点,身体也疼痛到了极点。 她像是被扒皮的兔子,食客将兔子腿上割一道伤口,然后朝里面吹气,以此分离开皮和肉。空气像是刀子,快速而凌厉的切割着宣铃兰的皮肉,令她皮肉分离。 短短十几秒钟,宣铃兰就膨胀成了一个巨大的胖子。她的皮完全被吹了起来,从脚底连头皮也脱离了头骨,鼓胀高出头骨两三厘米。 她脚底边缘有刀子滑动带来的刺痛,刺痛过后,她的皮被人影从头顶朝上啦,很快将她整张皮分离出来。 人影拿到皮之后,高兴的嘻嘻嘻笑了起来,将皮朝自个儿头顶上套,仿佛穿衣服一般,将皮套到了自个儿身上,变换成另一个宣铃兰。 人影扭扭胳膊,动动嘴唇,抬手戳戳空洞洞的眼洞,然后低头看着别起来的脚底板。 它老鼠般唧唧两声,出手如电挖下宣铃兰两个眼珠子,然后撕下宣铃兰脚底板上的两片皮。 将眼珠子按到眼睛里,皮按到脚底板上。人影如同宣铃兰般活灵活现的转动了两下眼珠子,然后将脚踢板抬起来,满意的对着已经有了脚皮的脚底板点点头。 人影张开嘴,将血红色的舌头伸出来,对着宣铃兰摇了摇。 随后,它一脚踹在没了皮的宣铃兰胸口,将宣铃兰踹进了湖水里。 宣铃兰入了水之后,并没有沉底,而是如同刚才在水里的人影那样,自发自动的倒立在了水下,与人影脚底对着脚底,仿佛人影在水里的影子。 人影蹲下来,欣赏着宣铃兰的样子,满足的点点头,怪异的嘻嘻嘻笑了几声。 它一摇一闪,消失在湖面。 而宣铃兰,则死去一般,依旧倒立在水面之下。 蒋异浪令人将宣铃兰带出来后,见到宣铃兰的模样,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有些奇怪。面前跪着的明明是宣铃兰,一模一样的长相,一样的眼神,可蒋异浪有种奇怪的违和感,觉得眼前地上跪着的并不是宣铃兰。 海葵也觉得奇怪,但又找不出奇怪的地方,隐隐觉得宣铃兰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蒋异浪废掉宣铃兰左胳膊,让宣铃兰回去闭门思过。他对宣铃兰的处理,显然是轻了,但并没有人反对。宣铃兰也没有闹幺蛾子,沉默接受了这样的处理方式。 下令将截断胳膊后的宣铃兰送回去,蒋异浪令士兵去请医生,去为宣铃兰处理伤口。 于兰儿那些人,也有蒋异浪做了处理。 于兰儿被打了一百板子,扔到了几条街外。另外几个,各打了八十板子,扔了出去。 因为从轻处罚了宣铃兰,蒋异浪担心海葵心中会有不满,在所有人都离开后,向海葵道歉,希望海葵能原谅他徇私,原谅他没有公平处理宣铃兰的事情。 海葵道:“宣铃兰只是找人陷害我。你废了她一条胳膊,对我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可是。”蒋异浪依旧有着担心。 海葵道:“你觉得自个儿的处理不公平,不是对我,而是对那几个死去的姑娘。” 蒋异浪僵硬了一瞬,叹了口气,道:“是,对她们确实不公平。” 海葵叉开话题,询问蒋异浪,“你有没有发觉,宣铃兰有些不对劲。” 蒋异浪点点头,“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海葵道:“她被关了一晚上,但却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虽然模样表情没变,但整个人的感觉很奇怪,和以前的宣铃兰完全不一样。该不会,宣铃兰有同胞姐妹,过来替她受罚?” 蒋异浪摇头,“宣铃兰没有同胞姐妹。” “那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们想多了?”海葵猜测着,“难道是她被关了一晚上,性格发生了变化,所以给我们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 “有可能。”蒋异浪点头赞同海葵的话。 海葵思索了一会儿,道:“我晚上去看看,我还是觉得不对。她一出来,我心里就有种奇怪的感觉,有种危险的感觉。就像是,我在海里遇到了怪物,在岸上遇到了野兽,这种感觉。” 蒋异浪拍了下腿,像是附和应声的狗腿子似的,在海葵说出危险感觉后,他也紧忙应和,“我刚一直在想那种感觉是什么,对,就是危险的感觉。刚才宣铃兰跪在这里,我像是面对着吃人的野兽,身体自发自动的紧绷起来。” “难不成,她被怪物附体了?”海葵大胆猜测。 蒋异浪道:“我派人监视着宣铃兰,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海葵道:“我也去一起查查。” 蒋异浪想了想,没有阻止海葵,但心里有了打算。他打算在海葵出去查宣铃兰的时候,随同海葵一起,保护着海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