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子炎站在黑暗中。他的手仍然扶在墙上，它摸起来比正常的墙体要软一些，显然校领导也是在这里下过血本，加装过消音材料的，但最后随着楼栋被弃用，这些搬不走的硬件设施最后也只能被留下在这里了。　　 脚步声完全听不见。有时会感觉身上似乎有气流吹来，但立刻又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一切只是幻觉。　　 唯一切实存在的，是某个角落忽然响起的人声。不知道是否因为消音材料的原因，它听起来有些失真。　　 “我喜欢上网。”　　 几秒钟后，下一个声音响起。　　 “我喜欢下雨天。”　　 很快，第三个声音也说了话。　　 “我喜欢笑。”　　 又过了片刻，一只手拍到龙子炎肩膀上。　　 直播间观众跟随的是天选者的视角。虽然同样伸手不见五指，不过还是能听到一点点声音。　　 此刻听到自家天选者被拍了肩，倒也不觉得十分担心。　　 毕竟只是说一句真心话罢了。前面两个例子显然就跟考试时的示例一样，已经向天选者揭示了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呸，天选者可以说与自身感受有关的话，或者加入一些“有时”、“偶尔”之类的频率副词，因为那很难被证伪，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安全。　　 举个例子，你说你曾经想过要吃屎。　　 对方若要反驳，便需要举证你人生中从来没有哪一刻想吃过屎。　　 这难度还挺高的。　　 不过如果你说你从来没吃过屎，对方便可能举证你曾经哪次鼻涕流嘴里忘擦之类的小事……让你最后输个彻彻底底。　　 正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种需要含糊过去的时候，正是樱国语最好发挥的时候。　　 哦，樱国没了。　　 不过没关系，还有霓虹国和小日子嘛。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在大洛山中，那些接受了恐惧消除手术的天选者（主要是樱国血统的那部分）作死折戟以后，诸国就含泪更换了他们的天选者预备役。　　 这当然很浪费，但也没什么办法，总不可能知道方向错了还头铁吧。　　 对于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这点，龙国也没有嘲笑，反而欢迎他们换上新的天选者预备役再来参加培训。　　 古今中外的历史上，人类无数次曾经一度被导向错误的方向、在迷雾中看不清道路。　　 但人类这个种群仍在顽强地延续下去。　　 经验这种东西，不是单个种族的，而是全人类的。制造错误，理解后果，拨乱反正，一向如此。　　 只是不要忘记，每一条看起来令人疑惑的规章制度与设定，背后可能都是无数条人命堆出来的就是了。　　 ====================　　 总之，眼下同样是被拍到肩膀，霓虹国天选者在吸取一切经验教训之后，审慎地答道：“我偶尔会想吃咸的东西。”　　 没有触发什么，他随即向前走去。　　 到了现在这个程度，这个小怪谈的难度大家也都基本上看出来了。　　 天选者并不是无市中学那个学生，不了解与他相关的事情，也没有过他的经历。就好比你魂穿，穿过去一点儿原主记忆都没，很可能会露馅的。　　 所以就说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话就行。此外不要受任何东西影响，记住自己走了多远，是否回到最初的墙角，并在回到起点时喊出游戏结束。　　 天选者前面的那个墙角是空的。这是因为他是第四个说话的人，而第一个玩家最先行动，已经去了第二个墙角，这个墙角便空出来了。　　 他拍了一下巴掌，在心里数到五，又再顺着墙边往前摸去。　　 走了十余步，他虚张在身前的手便碰到一个人的身体，应该是背部。　　 天选者顿时有一点尴尬。　　 他又不知道其他的玩家谁是谁，有多高，肯定不可能一下子就碰到对方的肩膀的。他又没开透视挂，黑成这样，屏了息也找不着北啊。　　 ——所以刚刚在他背后的人，是为什么能准确地拍上他的肩膀呢？　　 天选者感觉自己背后有冷汗沁出。并且他又意识到，自己碰到的那个人，身体似乎很冷。　　 这个天气，天选者穿的校服还是薄薄一件白衬衫，对方似乎也是穿的同样的衣服。没理由天选者不冷，对方却被冻成这样吧？　　 天选者默默地把手往上抬一点儿，带着些颤抖地拍上对方的肩膀。　　 确定了，真的很凉。　　 而且那人身上穿的衬衫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要硬一些，像是被浆挺过一般。织物表面的纹理都被干涸的什么东西给填满，摸起来手感很不一样。　　 很大可能，这个东西不是人……天选者想。　　 他收回手，听到对方说了一句话。　　 “我不喜欢坐在教室后排。”　　 然后就悄然离去。　　 这咫尺之遥，哪怕地上铺着极厚的地毯，天选者竟是一丝儿对方的声音都听不到。　　 无论是在这寂静中应该非常清晰的呼吸声，还是对方走路时鞋底与地毯轻微的碾压形变声，还是对方行动时身上那件有些硬挺的衬衫应该发出的布料摩擦声，全都没有。　　 仿佛那东西，压根不存在什么实体一般。　　 天选者几乎屏住呼吸，听着下一个墙角传来声音：　　 “我喜欢露营。”　　 这些听起来都还算正常……天选者想。一个副本中不可能每个关卡都十分困难的，那太不人性化了，就连大洛山都还有登山步道这种相对安全的区域呢。　　 只要糊弄几句，记清楚自己在什么位置，到了时间出去就完事了。　　 他给自己打着气，又听到对角的方向传来一个声音：“我喜欢体育课。”　　 倒也是很正常的爱好。天选者想。　　 此时天选者说了一句，后边三个人又说了一句，四个人已经齐活儿了。现在的顺序应该是这喜欢体育课的人走到天选者刚刚留下的空墙角，拍一声巴掌，再向前来拍天选者让他发言才是。　　 霓虹国天选者都已经准备好了。下一句话，他准备说“我曾经熬夜过。”　　 这句可是实打实的真话。都过了十二点了，他头天可不是熬了夜么？珍珠都没有他真。　　 然而他没有听到巴掌声。　　 在他身后，原本应该是空无一人的墙角传来一个声音。　　 “我讨厌你们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