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暮本来以为林嫣肯定会像以前一样，像一条疯狗直接扑过来，那种歇斯底里的怒吼，一定会响彻整个少管所。　　 然而，事实并没有。　　 她发现是司暮过来的时候，只是嘴角边慢慢泛起一抹自嘲，然后默默挂断了电话。　　 二人中间隔着一道玻璃墙，只能通过电话来沟通。看着林嫣转身离开，司暮也放下了电话。　　 虽说林嫣可以提前释放，但是也得等上头的正式文件下来才能离开，所以还得在这里待几天。　　 两天后，冯月梅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死因是突发脑溢血，狱警在发现她身体异常后第一时间送往医院，但是也没能从死神手中抢救回她的生命。　　 林嫣在出狱后，除了要负责冯月梅的丧事，还有医院的抢救费什么的需要支付。　　 很多人以为在监狱、看守所里面出现意外情况就医的，国家会承担医疗费，事实上是想太多了，医疗费基本上还是需要家属承担的。　　 冯月梅的尸检结束后，公安机关开了火化通知书，便直接送往了殡仪馆。　　 恰好林嫣那天也出狱了，出狱的第一件事，她就去了殡仪馆。等到她的时候，她妈冯月梅的骨灰都已经被工作人员收敛好了。　　 抱着冯月梅的骨灰盒，林嫣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也不知道应该把骨灰盒放在哪里。　　 她没有家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已经重组了家庭，自己的养父也已经死亡，她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　　 司暮就站在凌木的车子旁边，面无表情地望着双眼空洞的林嫣，慢慢朝着一条小路走去。　　 本来她不想管的，可鬼使神差般地，她居然跟了上去，想去看看林嫣究竟想干什么，该不会承受不住打击，抱着骨灰盒寻死去了吧？　　 那这两年时间里，她的教育改造还是没到位，至少思想还没有提升。　　 凌木锁了车跟在司暮身后，两人就这样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在殡仪馆的后面，大概走一公里左右，就有一条小河，溪水潺潺，所见之处，一片翠绿。后山是一大片的柏树，那里就是一个公墓。　　 只是林嫣买不起墓地，冯月梅的骨灰盒只能这么抱着。　　 司暮站在她身后，发现林嫣走到了溪水边的一个大石头上，抱着她妈的骨灰盒发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林嫣就这么呆呆的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司暮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儿，从头到尾，林嫣好像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真的是与她以前那种嚣张跋扈的性格截然不同。　　 凌木打量了两眼，猜疑道：“你这个妹妹会不会这儿出了问题？”他指了指脑子。　　 司暮没搭理他，继续观察着林嫣的一举一动。　　 募地，林嫣将骨灰盒打开，灰白色的骨灰呈现在眼前，里面还有一些没有完全烧化的碎骨头。　　 紧接着，林嫣腾出一只手，直接伸进了骨灰里。　　 “她想干什么？”凌木惊呼。　　 就在此时，林嫣抓起一把骨灰，直接就洒进了小溪里面。　　 司暮快步走了过去，镇定地说道：“如果你是因为没有钱买墓地，我可以给你一些。”　　 对方没有理会，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显然没有把司暮的话听进去。　　 直到盒子里面的骨灰全部都撒干净了，林嫣索性将骨灰盒一并扔进了溪流中。　　 望着漂流而下的骨灰盒，司暮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搞不懂林嫣在想什么，虽然现在很流行将骨灰洒向大江大河，可更多的人还是在乎入土为安，一抔黄土，好歹还有个给后代纪念的地方。　　 有些人会思考人生的意义究竟在什么？挣了多少钱？买了多少房子？又或者有多少资产？不，那都是俗人的想法。　　 每个人都难逃一死，那么我们的意义不是在你曾经拥有多少，而是你死后还有多少人记得你？又或者，你在这个世界留下过什么印记？　　 像写小说一样，扑街只是过程，当然结果还是扑街。不过这都不重要，想想多年以后，就算作者哪一天不在了，但ta的作品仍在，这边是ta在这个世间留下的印记。人会因为时间而淡忘，可网络有记忆，大数据有记忆，总会有人知道你曾经存在过……　　 林嫣撒完骨灰之后，转身欲走，司暮叫住了她：“你准备去哪里？”　　 “流浪！”　　 这番话可谓是惊世骇俗，司暮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林嫣才刚成年不久，大好的年纪，她居然要去流浪？　　 那还不如在监狱里面呆着呢，起码还可以通过劳动换取食物，里面虽然不自由，但是衣食住行好歹有基本保障。　　 流浪的日子不好过，饥一顿饱一顿，睡大马路，睡桥洞。　　 她就不明白了，林嫣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流浪？　　 司暮拿出一张卡，思索了片刻，还是重新放回了兜里。或许林嫣已经认识到了当初的错误，可她是个记仇的人，不会因为对方认错了，自己就一定得原谅。　　 默默看着林嫣走远，司暮转身原路返回。　　 “真的不管她吗？”凌木在一旁问道。　　 司暮停下了脚步，脸上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她自己选择的路，别人又能干什么？好手好脚的，随便干点儿活都能解决温饱，她若真心想流浪，别人也挡不住。”　　 想起林嫣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心中不由感慨：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或许，这便是她异常执着寻找自己母亲的缘故吧！　　 父亲和弟弟虽然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但是他们都已经变成了鬼，纵然她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让他们还阳。否则，夏冰都身为尼克斯神殿的执事了，权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可能还没有去复活司念。　　 她知道，自己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好她，毕竟，这个世界上，就剩下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可司暮作为女儿，又怎么忍心让自己母亲独自面对困难？　　 此时此刻，处在另一个空间的夏冰，正在召开紧急执事团会议，现场争论异常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