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城一带的人素爱饮茶听书,朱国福也不例外,隔三差五地就要去上一遭,回来时候还沉醉回味其中,念念叨叨的,自是让林成看得发笑。 租界最为热闹的常记茶楼内。 此时厅堂前头的方台上,正有一身着长袍马褂,脸上还戴着一副粗腿小圆眼镜的说书先生在那口若悬河,侃侃而谈,说到精彩之处,还抑扬顿挫地叫唤几声,引得大家一片拍手喝彩。 台下人头攒动,数十上百位观众搁那儿嗑着瓜子,说着碎语。 整座茶楼内笑声不断,掌声不绝。 朱国福自选了后方靠栏杆的一处位置坐着,独自一人翘着个二郎腿儿,跟着说书先生摇头晃脑,不时端起手边的盖碗茶抿上一小口儿,端得是悠哉快意。 窗外浓浓的黑夜,不知何时,茶楼外头的地面上蓦然出现了一道黑魆魆的影子,这道黑影实在说不上有什么具体形状,姿态异常得怪异扭曲,并不断蠕动着,仿佛有着什么意识生命一般。 可古怪的是,周遭并无任何物体映射,这道怪影就如同凭空出现似的,没有丝毫征兆。 这道狰狞的怪影如同毒蛇般不断游移着,并向着人声鼎沸的茶楼靠近了过去。 这时,一只正在门口附近觅食的野狗碰巧发现了地上的怪影,那野狗生性警觉,对危险的气息极为敏感,从这道怪影上,它感受到了一股极为阴邪的气息,吓得它浑身毛发倒竖,本能地就要逃离而去。 然而那诡异的黑影速度更快,“唰”地一下就扑了上去,宛如有着实体。那野狗只来得及呜咽了两声,顷刻间便被黑影所吞噬,彻底没了声息。只是此刻大家都沉浸在台上说书先生的妙语连珠之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屋外头所发生的一切。 吞噬了那条野狗后,那黑影便又化作一滩水渍的形状,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茶楼之内。 那怪影轻飘飘的,似若幽魂,在众人脚下穿行,根本没有人察觉到脚底下有任何异常。而这道怪影似乎带有很强的目的性,稍作搜寻,很快便发现了自己的目标,旋即就向着朱国福靠了过去。 朱国福正听那说书先生扯得入迷,自然没有注意到有危险接近。那黑影没有丝毫的延宕,一阵蠕动之后,便生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触手,一把扯住了朱国福的小腿。 朱国福只感觉一股子邪寒入体,整个身子刹那间就再也动弹不得分毫,甚至连开口发声都无法做到。要说朱国福还真是命中该有此劫,因为今日时间着实有些紧迫,为了不错过今夜的书文,他匆匆换了身衣物便着急忙慌地出了门去,不曾想竟将林成留给他护身的器物也给遗漏掉了。 如此一来,他根本做不出任何的抵抗,就好比遭了那水鬼索命的落水之人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那黑影给拖拽着,整个身子不断地往地底下沉去,直至完全没入了里头。 那诡异的黑影也随之隐没。 而诡异的是,一个大活人被凭空吞没,可其脚下地面竟依旧完好无损,较之前看不出有丝毫的差别。 茶楼内人声依旧。 …… 数日过后,林成拿着手中的信件,眼神一片冰寒。这下子,他总算知晓朱国福是被何人所掳去的了。 信上隐约可见如是字样:“要想救你的朋友,那就尽快赶来长远县丰年村向老子跪地求饶,否则我不一定能保证他能够活那么久!” “周郎郎……” 林成握拳透掌,浑身的杀意透体而出,竟叫那屋内的窗帘无风自起。 …… 深秋的清晨总归是有些寒意的,初阳虽已渐升,但山林间依旧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寒雾。 崎岖的山道上,正有两个模糊的身影一前一后,艰难地行进着,寒雾弥漫,他们的身影也是若隐若现,如同鬼魅。 山道很窄,无法并排而行。走在前面的身影乃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其身上的衣物大多竟都是用兽皮缝制而成,透露出一股山野彪悍之气,而他的手中还端着一把粗糙的自制短弩,上面还搭着一根寒气森森的箭头。 后边的身影正是林成,自知晓朱国福下落后的这一天一夜以来,因为担忧朱国福的安危,他就没怎么歇息,一直都在急着赶路。而此刻与他同行的汉子,却是他在前面的一片山林上碰到的,此人自称是附近的猎户。当时林成不巧在山间迷了路,恰好就碰上了此人,此人一听林成是要去丰年村后,当即便豪爽地主动提出可以为林成带一段路。 经过之前的一路攀谈下来,两人也就渐渐熟络了起来。 林成走在后头,看着汉子背上鼓鼓的麻袋,笑道:“赵大哥,昨儿个晚上收货不错吧?” “嘿,昨晚儿老哥我运气还真不错,居然逮着了两只兔子还有一只獐子。”汉子嘿嘿一笑,还不忘拍了拍身后的大麻袋。 值得一提的是,这汉子虽然背着一个分量不小的大麻袋,但是走起路来却是步履矫健,这一路下来都不带喘气的。 林成看了看四周的半绿半黄的密林,打趣儿道:“这荒山野岭的,大哥你时常三更半夜地出来打猎就不怕遇着个什么妖魔鬼怪的?” “嘿嘿,夜路走多了,哪有不见鬼的,更何况还是在这大山里。说实在的,那些千奇百怪的东西我还真见了不少的。”汉子咧嘴一笑,似有感慨,“不过这世道,有些人的心呐可比这些东西坏多了……” 林成点了点头,人心向来都是最为复杂的,尤其是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世态炎凉,人心之阴暗险恶可比一些妖魔鬼怪更为尤甚的。 两人就这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很快就翻过了脚下这座矮山,过了脚下这座矮山之后,道路更是陡峭难走了许多,林成已从猎人的口中得知,等翻过眼前这座山,前面就是百凉山了,等再过了百凉山离那丰年村也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