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青青守护在许攸床边寸步不离,即便医生告诉她许攸生命迹象稳定,不必太过担心,她还是一夜未合眼。现在,她端来热水,给许攸擦脸、擦手、洗脚……除了身体的隐私部位不敢碰,其他地方,都给许攸擦洗个遍。 即使是死,也应该让他干干净净的走。吕青青这样想,她一边给许攸擦洗身子,一边把眼泪滴落在许攸的身体上,她再擦,又再滴。 尉迟丽在几天前开始上班,母亲陈碧婷的身体没有根本好转,她便从老家接来小姨照顾母亲。班,总要上。 清晨7点半,在刑警大队门外的小食摊,尉迟丽要了碗牛肉粉,许攸就很爱吃这里的牛肉粉,有时候办案回来饿了,吃完一碗还会续要一碗。他饭量真大,想起这些事情,尉迟丽不禁笑起来。是呀,哪个怀春的小娘子想到心中的爱郎,不生发出甜美的笑容呢。 不知道梓县的事情进展如何,他也不给我发条讯息,唉!尉迟丽叹口气,牛肉粉,没有心思再吃下去。是了,现在吕青青时刻不离他的身边,两个人工作生活都腻歪在一起,他哪里还能想起我的存在?真后悔当时没有跟过去,可是母亲身体不好,总不能丢下她不管……这一切怪就怪那个该死的李闯,他杀了父亲,害了母亲,现在就连亲爱的许攸,眼见着就要被别的女人抢走——真恨。 尉迟丽时而欢喜时而悲伤,心情阴晴不定,全部系在许攸身上,郎啊,你真是害苦我了。 粉不吃了,她结完账往大队办公室走,远远看见刘得宝满头大汗的从外面跑进来。“宝哥,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做什么。”尉迟丽问刘得宝。 “没什么。”刘得宝飞快的从尉迟丽身边跑过。 “站住,阿宝,肯定有事,不说是吧?”尉迟丽知道刘得宝暗恋她,所以对他敢放大招。 刘得宝果然站住脚步,转过身,嬉笑着脸皮,“我说了你可别着急。”全大队都知道尉迟丽喜欢许攸,他很无奈,但又没办法,感情的事情不是勉强就能够得到的。 “快说,阿宝,你少卖关子。” “许攸他……”刘得宝盯着尉迟丽的脸想看她的表情变化,以决定是否继续说下去,他知道一旦尉迟丽听到许攸的事情肯定会急坏。 “许攸?许攸怎么了?”尉迟丽听到许攸两个字,身体发起一阵惊颤,肯定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她感觉自己心跳加快,背脊冷冷的。 “他……武队和他在执行任务时遭凶手袭击,人还在昏迷中。” “啊?” “不过你放心好了,听医生说他问题不是很严重,武队的情况却很危险,我要赶紧向郑队长汇报,你别着急哈,千万别急。”刘得宝见一个协警走进来,吩咐他照顾好尉迟丽,自己急忙跑去找郑南司。 尉迟丽感觉天塌了下来,压住她的身体,喘不过气来,背脊上的冷汗一下子冒出来,手心冰冷冰冷,双脚完全不听使唤,一寸都挪不开。这种感觉,跟当时见到父亲尉迟革命的尸体时一个样。 我要去找他,立刻就去,他现在需要我。尉迟丽还没问清楚许攸在哪个医院就发疯似的往车站跑。 尉迟丽匆忙赶到医院,她问明白了许攸的病房,直奔上楼。 住院部三楼309病房。门开着,她差点就要一头栽进去,可是大脑命令她停止脚步。原因很明显,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女人正拿着毛巾温柔的为许攸擦拭身体,现在已经擦到他的胸部,往下是腹部。 吕青青一个人在病房给许攸做护理,周福喜把她送到市医院后没有多作停留,他要赶回梓县调查案件。 这是多么亲近的关系才能有资格去做的事情呀,完全到了肌肤相亲的程度。尉迟丽脑袋嗡一声,像有一个人拿着铜钟放在她耳边敲击。她尝到一股酸涩的味道涌上喉咙,思想指挥她的脚步往后退,一直退到走廊上有连排长凳的地方。 她坐下,没有其他可供她选择的动作,如果不坐下,就会倒下。她用双手扶着面,痛哭起来。她多么渴望冲进去,趴在许攸的耳边说一声:“许攸,我来了,不怕。”可是她迈不进步子,她很害怕知道许攸与吕青青之间可能发生的事情。 你到底是有多么的懦弱呀,尉迟丽冲着自己的灵魂喊叫:啊!你是多么的无知,现在,那个男人躺在病床上毫无知觉,他并不是在有意识的接受吕青青给予的一切,如果他清醒着,他或许会拒绝呢。就是这样,吕青青能做的,我也能做,而且能比她做的更好。 尉迟丽擦干眼泪,打起精神,大步走进309病房。 “青青,你休息一下,我来。”尉迟丽打算接过吕青青手上的活,夺取主动权。 吕青青并不抬头看尉迟丽,她腾不出多余的心思,而且她觉得在这种关键时刻,只能是她待在许攸身边。“不用,很快就擦完了。”她很认真的做手中的活,比之前更细腻,她要让尉迟丽看到,除了她,别人没办法做得像她这样好。 尉迟丽只得坐下来,“医生怎么说?” 抹完肚子,吕青青把许攸的上衣扣起来,把毛巾在热水里揉一遍,拧干,卷起他的裤腿,给他抹脚。她边干这些活,边跟尉迟丽说话,“医生说并无大碍,可是,过去这么久了,还是没醒过来。我正在想,是不是医生看错了,要不要立即送到省城更大的医院去。” 送去省城,她有这方面的资源,只要伯父吕维远一句话,哪家医院最好的医生不围着许攸转?吕青青并不经常动用这层关系,她很少请求伯父帮忙,上次替人说情是为武平的事,武平的事说到底是公家的事,没有为自己谋取私利。可现在,为了情郎,哪里顾得各方面的考虑,只要能治好他,她做什么都愿意。 医生当然没有看错,许攸并无大碍。他早就可以醒来,在从梓县人民医院转往市医院的路上,已经有了意识。他只是不想醒来。 许攸还没有勇气面对这样的现实:二十五年来,他为仇恨活着,这是支撑他一直活下去的源动力。他曾经想过,等报完仇以后,他还能做什么,那时候,应该是死去。可是现在,很突然的有个人告诉他,再不需要他去报仇,就连他认为的已经杀掉的第一个仇人其实并不是他杀的。抚养他长大的曹贵生还有那个陌生的刘宝昌,把原本属于他的仇恨全部承揽过去,这一下子掏空了他的身体,侵占了他的灵魂,从此以后他还有活下去的理由吗?没有。他更加想象不到怎样继续以警察的身份活下去。 刘宝昌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了许攸,他现在知道真凶是谁——曹贵生和刘宝昌。警察抓贼天经地义,可是,他能够去抓他们吗,他连告诉上级真相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话,还有何脸面继续穿这套衣服,即使他穿这套衣服的初衷不是抓贼,可他现在已经知道曹贵生并没有死,已经知道凶手是谁,没有必要再借用警察的身份做掩饰去报仇,他的仇被别人拿去报了。 听完吕青青和尉迟丽的对话,许攸不想继续装下去,这对她们是残忍的。在死亡气息弥漫的救护车厢里,许攸失去生的希望,那时候他很想去死。及至感受到吕青青的温柔,及至体验到两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为他煎熬痛苦,他忽然又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人就是这个德性,一旦尝到了甜头,就会想方设法去追求更多更大的甜头。 许攸睁开眼睛,看到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一个温柔似水,一个热辣如火。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吕青青像只小鸟一样极快的扑跳进许攸的怀中,她再也管不得娇羞矜持,管不得淑女形象,她只要许攸。 “你怎么才醒,吓死我了。”尉迟丽不像吕青青那般温妮柔粘,她在许攸手臂上狠狠捏了一把,“我以为你就这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