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山本来就怕白茶怕得要死,现在看她这副杀神的模样,更是怕得不行,歪着头想了想,犹豫道:“那个,好像……对了,好像是你在清风殿遇见绿眼怪的时候。” 绿眼怪…… 白茶仔细想了想,终于是想起来了。 那天晚上她自己一个人跑到偏殿去捡鸳鸯扣,后来遇见了乌素兰装成的绿眼怪,就在她快要被秒杀的时候,墨白出现救了她。 就是那天晚上,她好不容易偷来的囚魂珠不见了,还因此损失了一只艳鬼。 月全食那天系统说囚魂珠失踪,她还觉得奇怪,想不到原来是这么回事。 原来那只艳鬼不是失踪了,而是跟墨白勾搭上了。 具体过程应该是她离魂的时候,那只艳鬼借由她,然后给墨白编织了一个幻境。 白茶太了解凤墨砚了。 根本不用谢青山多事,她其实也明白,墨白在那个幻境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所以,现在又是艳鬼出没? 等一下…… 这段时间艳鬼出现得会不会太频繁了一点? 加上系统里被收服的那只,还有清风门被团灭的那十二只艳鬼,再加上白娘娘跟这一次的幻境,这都起码十几只了啊! 当然了,这个数量对于万鬼肆虐的天启国来说并不算多。 但若是都集中到了一处,而且还是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这个活动力度确实太频繁了一点! 再加上,每一次艳鬼出没都被她遇到,这就更不正常了。 艳鬼的豢养过程本质上来说,跟行尸是一样的。 如果没有有心人的培养,艳鬼跟行尸都不会自主生成。 所以,就像行尸背后一定会有一个操纵其尸身的养鬼人一样。 这一批艳鬼的背后也一定有一个操纵她们作恶的始作俑者。 可是……这个人是谁呢? 到底谁在针对她?! “小茶茶,你快看!” 白茶沉思的时候,谢青山突然紧张兮兮地拉住了她的胳膊,然后一只手指着前方,胖嘟嘟的大饼脸上是惊恐加惊讶的表情。 白茶抬眸一看,心脏却猛的一顿。 她漂亮的小脸上有瞬间的崩溃。 火光…… 漫天燃烧的火光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祭祀的高架台! 祭祀台上架着一根耸入云霄的天柱。 天柱上绑着一个人。 一个身穿一袭白色锦袍的少年! 少年的双手双脚被紧紧捆缚在天柱上。 哪怕只是远远看了一眼,白茶还是能清楚地看见,少年那双纤长干净的手腕被勒出了一条条惊悚的血疤。 少年很明显受过虐待。 他那一身雪白的锦袍早已污脏。 全是血。 全都是血! 少年的胸前。 他的脚下。 还有……祭祀台。 遍地都是。 全部都是,血! 鲜血…… 少年的鲜血……红得有些刺眼。 那些仿佛永远都流不尽的艳红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心脏里往外流。 暗红的鲜血染红了他胸前那片唯一干净的地方,也染红了白茶的一双眼。 少年垂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他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般。 白茶看着这一幕,手脚冰凉,脚下像生了根,一步也动不了。 她仿佛被人毒哑了喉咙,嗓子眼里火辣辣的疼着。 她想呐喊,想呼救,想痛哭。 或者,只是无意义地哼两声。 随便什么都好。 可是,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茶琉璃般漂亮的眼睛通红一片。 嗜血的光在她眼中闪动。 怒火的灼烧让她万箭穿心。 可是,全身的无力感又让她呆滞地站在原地。 似乎感觉到她的情绪,白茶左手上的鬼气疯狂地涌动起来。 最后却凝聚在她的手腕上,夺而不出。 甚至,鬼气的汹涌之中隐约透出一股脆弱的悲凉。 后继无力。 还有……无能为力。 白茶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心痛如绞。 她好像哭了。 又好像没有。 她只是觉得…… 白茶只是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抽去了灵魂,身体不是她的,手脚不是她的,感觉也不是她的。 白茶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她一直以为一百年前凤墨砚被人凌迟至死的那一天,就是她这辈子最痛的时刻。 不管她可以活多久,真的再也不能承受比这一刻更痛的痛苦。 可是,当她再次重临一百年前,这个十八岁的凤墨砚因亵渎灵女而被祭祀天神的时刻,除了心痛跟悲凉,白茶竟再也找不回当年毁天灭地的雄心霸气。 幻境…… 这是一百年前的幻境。 一百年前,俊美小公子凤墨砚因为跟灵女大人私自许下终生。 因为两人决定举行隆重的婚礼仪式,人类男子与灵女大人的不伦之恋终于被人发现。 新婚前一天,凤墨砚被神女村村民以亵渎灵女之罪捉拿。 并且,村民当天在神女村对他进行了长达一天的拷问与虐待。 所求只有一个。 只是为了让这个十八岁少年亲口承认,他对灵女一直怀有不可告人的肮脏心思,是他勾引灵女动了凡心。 他们要凤墨砚承认,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目的只是为了通过与灵女苟合,得到她身体里那些的惊人的灵气。 他们不光杀人,还要诛心。 打着正义的旗号。 打着维护灵女纯净血脉的名头。 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所谓的神女只是他们赋予白茶的一个身份而已。 到底什么是神? 凭什么神就不可以谈恋爱? 又有谁能证明白茶乃天神的血脉? 没有人能证明。 也没有人在乎。 他们想要这样做,于是白茶就只能成全他们。 可是,从没有人问过她,是不是真的那么想要成为受万人敬仰,却也被万人制约的神女大人呢? 神女大人什么的,白茶从未留恋过。 从始至终,她只是想做一个好人。 一个让玄图满意的好人。 因为玄图是第一个赋予她人类身份的人,白茶感激他。 灵女小白别的本事没有,唯有知恩图报这一点,几乎是与生俱来的。 所以,她想要报答玄图。 如果好人就是玄图赋予白茶这个名字的意义,那她愿意为他一试。 在那个终年白雪的神女山上,白茶曾经问过圣僧玄图,你到底想要什么? 玄图一身白色僧袍,盘腿坐在那个被冰封的血色寒潭边。 他低头看着寒潭,表情平静地说,小白,我只想让你做一个对人类有用的好人。 白茶问,好人是什么?什么是有用?为什么要对人类有用?难道我做一个对鬼有用的好人不行吗? 白茶那时灵智初开,心里总是装着十万个为什么。 玄图看着寒潭,沉默半晌,随后语气平淡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答案要你自己去寻找。 白茶撇撇嘴,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一扬,寒潭瞬间化为一滩冒着泡泡的血色温泉。 白茶脱去鞋袜,一双灵动的赤脚在里面打着水花,表情嫌弃道,什么烂答案嘛!你不是高僧么?为何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知道? 玄图淡淡道,高僧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还有,我不是高僧,只是一个试图寻找答案的小和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