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座高大的法台中央，竖着面丈余高的惊神锣。吉时已到锣旁大汉擎起鼓槌朝着锣面重重敲下，顿时激昂清越的脆响响彻会场。　　 早有那坐在高台下的乐班听锣音执起乐器，敲鼓的敲鼓，吹笙的吹笙，肃穆庄严的乐声咿咿呀呀的演奏起来。而法台之上的师父宋大仙儿，似是早就在心中掐着时间。几乎就是在大汉举手敲锣的瞬间，于蒲团上一跃而起。把定宝剑清甩拂尘，脚走七星步踏罡斗，与台上高声喝道　　 “子孙修身持纲谨言慎语行善积德恭亲友邻，自有泽报绵延仙福永驻财神高照家宅安宁，何必求我！”　　 “望尔不行恶事遵纪守法勿听恶言莫出秽语，自可躲灾避祸离难疏邪不染是非少见妖魔，谨记于心！”　　 下方早有领班老者起身应和，转身高呼　　 “拜！”　　 “再拜！”　　 “三拜！”　　 场中众人执旗下拜，三番礼毕老者再次高呼道“起身！赞礼！”众人随即齐声高呼“谨受祖先洪福庇佑，无敢忘也！”　　 看到这里我尚能理解，但紧接着法台上师父宋大仙儿的举动，就令我忍不住感到颇为费解了。只见师父持剑，极为飘逸的挑起身前供桌上的一张早已写好的黄纸，在烛火上行过倏然点着。　　 “这个我知道！”师妹宋倩忙小声说道“这个是在请神对吧？”　　 “是请神不假，但这不是向祖先祈福吗？”我愕然道“这请天神干嘛？怎么绕了一圈回来，还是驱邪的路数？”　　 由于我们所站的地方，距离中央法台还是太远了。而师父宋大仙儿此刻，也未如开始那般高声诵言，所以我实在是听不清师父在说什么。可看着那娴熟的烧黄纸念颂表喷法水点朱砂的流程，这股浓浓的驱邪仪式的既视感，实在是让我无法把这看成祈福的法会。　　 “这个...我实在是不好评价...”我忍不住小声吐槽道“而且那边法坛上，摆着那个神像又是做什么用的？没听说过进行法事，搭两个法坛在另一边供个神像的呀，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法事都太奇怪了吧？”　　 “师兄，话说...”师妹宋倩眨了眨眼睛，一脸狡黠的笑容“你以后就要跟我奶奶学这个吗？有点没法想象，你脸上抹着金粉在法坛上做法的样子欸。”　　 “别闹，用心看。你可是宋家最后的独苗了，还是我师妹呢。最后说不定师父她老人家，还是打算让你继承衣钵也不好说呢。”　　 “我想和奶奶学的是算卦，这种东西还是算了吧。”少女撇撇嘴道“这都留着师兄你去继承好了。”　　 嘴上这么说着，可是我心里清楚虽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可以确定师父她老人家是完全不想让孙女，去继承蚌阴村神职的。看着眼前流程不断进行中的祈福法会，我越看越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诡异感，在心头萦绕不去。就连师父对面的那个法坛上，所供奉的白玉神像，好像也凭空增添了几分说不出的邪气来。　　 整个法会进行的时间，倒是比我们想象中要短。估计在我们到来之前，法会就已经进行了很久了。再又过了两轮唱诵和祭拜的流程后，整个祈福法会也终于迎来了尾声。送过神明之后，高台上的白玉神像也被四名大汉给抬了下来。场中的四方旗五色旗依次退场，供桌上的祭品也被有序的取了下来，准备等稍后由与会的众人分取食之。　　 不知是早就算到了，还是在仪式中途看到了场外的我们。这边仪式刚一结束，师父宋大仙儿便谢绝了几家族长入席的邀请，径直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奶奶！”宋倩甜甜的叫出了声，飞奔着扑进了师父宋大仙儿的怀中。此刻师父宋大仙儿脸上也不见了法坛上威严肃穆的模样，满脸尽是说不出的宠溺和慈爱“诶呦，倩儿你可轻点，别给奶奶这把老骨头抱散架了。”　　 “师父、宋奶奶！”我和姬桐也赶忙上前，和师父宋大仙儿打过了招呼。　　 “嗯嗯，你们怎么来了？”师父宋大仙儿望了我一眼，边轻抚着孙女浓密柔顺的发丝，边笑着问我道“沈家果园的事情，解决了？”　　 闻言我忙应道“劳师父关心，都解决好了。”　　 连续三天的高强度进行法事，对于师父宋大仙儿来说也是极为不小的负担。虽然此刻师父脸上的金粉还未卸去，但从眼角额头愈发浓密的皱纹和难掩疲色的眼神，还是能看出损耗非轻。我简明扼要的将沈家果园事情的经过，和最后的处理结果告诉的师父。并用“睡过一觉后”这句只有我和师父宋大仙儿明白的暗语，交代了最重要的信息来源。　　 “嗯，你这次做的很好。”师父宋大仙儿满意的点点头，罕见的用“很好”而非“不错”称赞了我。显然我最后的处理方式，很符合师父的期待。　　 “不过奕心，你这次处理沈家之事的过程中，还有些方面做的不是太好。等回去之后，待为师再慢慢的点拨于你。还有你是姬家的女娃吧？这次也累你出力了，辛苦你了。”　　 “宋奶奶您言重了。”姬桐忙笑着应道“都是我们村委会该做的。”　　 这边我们话未说完，师妹宋倩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邀功道“奶奶，奶奶！那我呢？我这次的表现怎么样？”　　 “我不是叫你在家里老老实实待着，不要给你师兄添乱吗？”师父宋大仙儿捏了捏孙女的脸，笑骂道“你个惹祸精不给别人添乱，我就心满意足了。”　　 “哼，奶奶你偏心。”少女不悦的说道“明明我也帮了师兄很多忙了，你都不肯夸我几句。”　　 “好好好，倩儿也很棒了。”师父宋大仙儿无可奈何的笑道“倩儿这次也给奶奶分忧啦。”　　 “师父这几天您累了吧？见师父宋大仙儿疲态尽显，我提议道“我送您回家吧。”　　 “好，奕心你就先送我回去吧。”师父宋大仙儿又摸了摸孙女的头道“这里待会儿有流水席，请了歌星来，晚些还会放烟花。倩儿你就陪桐桐在这好好玩玩，晚些我让奕心过来接你们。”　　 “好耶！”师妹宋倩闻言大喜，拉着姬桐的手转头就在欢乐的人群中跑没影了。我则陪着师父宋大仙儿，上车往家中赶去。　　 半路上我尚未主动开口问，后座的师父宋大仙儿却突兀的开口道　　 “奕心，刚刚的祈福仪式你也算看了小半场，为师问你。可看出了，什么门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