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举人舍不得走了,继续看起了异史山人的手稿,他现在看的一篇是关于道士的,故事是这样写的。 *** 有个世家公子,姓韩,是个读书人,他非常好客,和他同村的徐公子经常去他那里蹭喝酒。 一天,韩公子又在家大摆宴席,这时有个道士手托着一个钵站在门外化缘。仆人给道士的钵里放入钱财,道士不要;后来换成粟米,道士也拒绝,但他总不走,仆人怒了,觉得这个道士实在是不识好歹,懒得理他,自顾自走开了。 韩公子听到门外木鱼声响了好久,觉得奇怪,就召来仆人问情况,仆人将道士不要钱粮又不走的事向韩公子说了,还没讲完,道士就自己进来了。 韩公子见道士不请自来,也不生气,反倒是邀请道士入席,一起坐下喝杯薄酒。道士也不客气,向席间的主人、客人拱了拱手,就坐了下去。 韩公子和道士寒暄了几句,这才知道道士来到村里没多久,现在住在村东头的破庙当中。 韩公子忙道:“道长是什么时候住过去的?我竟是不知道,没有一尽地主之谊,实在是失礼。” 道士答道:“我一个粗野之人,也是刚到这里,和这里的人都不熟,只是听说了居士大方豪爽,就上门来求杯酒喝。” 韩公子听了,忙举起酒杯向道士敬酒,道士爽快的一饮而尽,他的酒量极好,一口一杯,那架势像是千杯不醉的样子。 徐公子见道士一身的道袍破烂不堪,还满是污垢,看起来十分寒酸,对道士也就不是很待见。韩公子也只当道士是一般的江湖豪客,虽以礼相待但也没有特别礼遇。 道士豪饮了二十多杯后,才拱手告辞离去。 此后,只要是韩公子设宴,道士便总是不亲自到,看到吃的拿起筷子就吃、看到酒端起杯子就喝,就连大方的韩公子,内心也觉得这个道士来得也稍微勤了些。 一次他们又在喝酒,徐公子终于没忍住出口嘲讽道:“道长天天来做客,怎么不做一回主人,做个东道?” 道士听了,也不恼,笑道:“道人我也和居士一样,只有两个肩膀担着一张嘴而已。” 徐公子听了,顿时脸涨得通红,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道士不再理会徐公子,接着对韩公子道:“话虽这样说,但是,我也早就存了请客的心思了,一定会竭力报答公子的盛情。” 喝完酒,道士说道:“明天午时,贫道在东庙设宴,公子若能光临,贫道荣幸之至。” 第二天,韩公子和徐公子约着一起去,他们心中都怀疑道士恐怕只是随口一说。 他们俩慢慢走去了村东,看到道士已经在路边等着了,他们寒暄了几句,边走边说,很快就来到了庙外。 走进庙里一看,就看到原本破败的庙宇焕然一新,屋宇楼阁连绵不绝。 韩、徐俩人大为惊奇,问道:“我们好久没到这里了,这是什么时候修缮的啊?” 道士回道:“竣工没多久。” 他们一起进了屋里,就看到屋子里陈设华贵,和大世家也一般无二了。韩、徐两人不由得对道士肃然起敬。 道士邀请他们入席,刚坐下,就有十六七岁的俊美少年,身穿锦衣红靴,来给他们布菜斟酒。酒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美酒芳香四溢,饭后,又上了很多精美的点心小食。许多的水果和糕点他们都叫不出名字,就连盛这些糕点的碟子也十分名贵,都是水晶玉石雕成,光华灿烂。就连喝酒的杯子也是珍贵的玻璃杯,杯围足足有一尺长。 道士又吩咐道:“去将石家姐妹喊来。” 仆从听命而去,不一会,就看到两个美人娉娉婷婷的来了。这两个美人,一个身形细长如弱柳,颇为婀娜;一个身量不高,看样子年纪还很小,两个女子都长得十分美丽,可称绝色。 道士命两个美人唱歌以助酒兴,两人领命,那个小美人敲着檀板唱歌,那个大美人吹奏起了洞箫相和,声音清越美妙,透人心肺。 一首曲子唱完,道长举起杯子向韩、徐两人劝酒,又命两个美人给他们倒酒。他看向美人道:“美人好久没有跳舞了,你们现在还能跳吗?” 这时有仆人在席前地上铺上了地毯,两个美人赤脚站在地毯上,翩翩起舞,长袖广裙上下翻飞,一阵阵香气随着美人的舞动飘了出来。 一曲舞完,两个美人累的气喘吁吁,斜倚靠着画屏休息,韩、徐两人看得目醉神迷,心旷神飞,已经是熏熏然,醉了。 道士也不再招待他们了,举起杯子一饮而尽,起身对韩、徐两人说道:“两位还请自斟自饮,贫道有些醉了,先去休息醒醒酒,等贫道酒散了,我立刻过来陪你们继续喝。” 道士说完就走了,在屋子的南边,放了一张嵌着螺钿的床榻,美人在铺好床,扶着道士在床上躺下,道士躺下后,一把拉过高个子的美人一起躺着,又叫那个矮个子的美人给他抓痒。 韩、徐两人看到这个样子,心中愤愤不平,徐公子忍不住大喊道:“道士不得无礼!”他扑过去就想去阻挠道士,道士急忙起身避走了。 徐公子看到那个小个子美人仍站在床边,他趁着醉意拉着小美人来到北边的榻上,公然搂着她睡下了。转头看到南边床上的美人还独自在那里睡着,他对着韩公子说道:“这个时候你怎么那么迂腐呢?” 韩公子听了徐公子的话,也就不顾那么多,径直上了床,搂着美人打算做些什么,然而美人已经睡着了,推她也不醒,没法子,韩公子醉意上来,搂着美人胡乱睡了。 天亮了,韩公子醒来,只觉得怀里抱着的东西冷冰冰,定睛一看,哪里还有美人,只有一块长石头,而自己也不是躺在柔软华丽的床上,不过是睡在青石台阶上而已。 韩公子大惊,急忙去看徐公子,徐公子还没醒来,他的头枕在茅厕的垫脚石上,在破败的厕所中睡得正香。 韩公子急忙将徐公子踢醒,两人面面相觑,心中十分惊骇,抬头四顾,看到的不过是满院的荒草,还有两间破屋而已。 *** “这个道士也太促狭了,这韩、徐两人也稍显可恶了些。”看完故事,张举人啧啧评道。 “以貌取人不可取。”异史山人捻须微微一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