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分析
“糟了,里面还点着蜡烛呢!”林穆这一说,赵先生赶紧向倚山馆里跑去――门已经自行倒了,塌的正是那巨幅壁画的一边。里面的梁柱、书架、桌案等摆设其实早已朽烂不堪,又很干松,火一点即着。 赵先生直奔密室里,从里面抱出一堆文稿。聿元将琮于倚在廊桥栏杆上,自己和林穆也过去帮忙。三人一起努力,将密室里的文稿移出来大约一半-――当时为了查阅方便,将文字类的笔记都整理在靠外面,画作之类则摆到了里面,等三人再想去救画时,火势已经猛烈起来,将大半个倚山馆卷进火海中。 廊桥边,赵先生放下自己手里的一抱文稿,还想再返回去,却被聿元拉住,这时林穆从火中滚了出来,一脸灰尘,将怀里抱着的一摞画稿推给赵先生就跑去水池边洗脸,边洗边说“不能进去了,里面已经着了!” “那杨姑娘和苏小姐呢?” “没见到,应该是事先离开了。” 烈火瞬间将整个倚山坞吞没。赵先生望着大火又流下泪来,默默的念了一声“父亲!” 前面的宅子更加是一幅残垣断壁的景像,再没有一处完整的房屋。这时杨姑娘迎面而来,两边先问候了几句,杨姑娘便说“我等你们等得心焦,正想掺着苏小姐去后面看看,却眼见着屋子变了样,门窗开始往下掉漆皮,窗纸也破烂了,摆设都变旧变朽了――都是瞬间发生的,那感觉,就像转眼之间看到了人生里的二十年!” “苏小姐呢?”聿元问 “她走了。我看着周围奇怪,赶紧掺着她走到院子里,刚走出来没多久,身边的房子就塌了,然后就看到周围的房子一幢幢的塌下去。我吓得哭起来,苏小姐却醒了,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去找我的夫君’。” “她一个女人家能去哪找吗?” “她说她迷迷糊糊听到了你们在大厅里说过的话,要去找萧风郎。她刚说完就走了,我拦也拦不住。我想去找你们,又怕你们遭遇不测,在这已经哭了半天了-――这里怎么会成了废墟呢?” 赵先生的眼泪尚还未干,道“这里本来就是废墟啊!” 早晨,细雨将小风镇笼罩在一片迷濛中。 马棚里,老洪正给白麟儿倒着精选的草料,白麟儿自从回到小风镇便精神了很多,见到老洪来了,不住的用头蹭着他的肩膀,蹭得他烦了,骂道“没脸没皮的畜生,你不是喜欢那个邋遢道士吗,还理我干嘛?” 闲话坊里,赵先生正在煮茶,这时林穆伸着懒腰走了进来。赵先生笑道“林穆稍等片刻,呆会尝尝我的陆羽茶汤。” 林穆伸手捏了一块点心扔进嘴里,才看见聿元正捏着一只茶碗,站在那块屏风前看着那首诗。林穆笑道“本就是个莽夫糙汉,就别装模作样看诗了。对了,玉痰盂怎么还没起?” “他早起来了,只是上回那矿粉吃太多了,回来后一直腹泄。”聿元转过身来,走到赵先生案前自己又斟了一碗半生不熟的茶汤,坐到林穆旁边,然后“咕咚”喝了一大口,看着茶碗道“这茶特别,见不着茶叶,都是果啊核啊的。” 林穆翻着白眼“你别喝得那么粗鲁,喝这茶要先‘转碗摇香’,你瞧人家赵先生!” “赵先生是读书人,又文雅又机智,你我就不要那么讲究了。说起来,我以前总瞧不上读书人,觉得他们迂腐无能,不过见了赵先生后,这个想法就改变了,赵先生当真是个有学识有才智的人!” 赵先生淡淡一笑,继续摆弄着茶具道“比起琮道长来,我不过是读死书罢了。” 林穆“哎”了一声,道“先生快别谦虚了,能想出让赫巴布去帮忙,真是绝顶聪明的办法赫巴布是唯一没有染上毒病的人,而且痰盂事先也不知道他会去,他便不会有‘借赫巴布之手除掉花妖’的念头,即能引出花妖,又能叫它没法防备,真是妙极了!” 赵先生将汤锅里的茶汤用滤网滤到茶钵里,将漏网里的汤渣磕到旁边盆里,说道“其实这不是我想出来的,是琮道长给我的提示。” “什么?” “我们从龙洞回榴园时,赫巴布一直在暗中跟着我们,那是我请他一起回的,只不过他怕惯了生人,不敢明着跟我们一起走,但彼时你们都察觉到了,对吧。琮道长知道赫巴布定会去榴园,觉得他是最适合诛灭物怪的人选,便在言语间提示了我。” “你现在又有了一个家人,赫巴布就是你的家人啊!” 林穆不解“等等,我又糊涂了,如果是玉痰盂提示你的,那他不就有这个意念了吗,那花妖不就能事先知道了,怎么还会现身?还是痰盂之前的分析是错的?” “这就是琮道长强大的地方啊!他并没有觉得我一定能懂他的暗示,所以他对这个计划能否实现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他去找物怪时,甚至可能彻底忘记了这件事,所以物怪也就无从知晓。” “这种说法有点牵强。要是我,心里一旦有了个什么打算,而且还就指望它了,怎么能忍得住不去想?”林穆道。 聿元却摇了摇头“傻师妹,赵先生说的强大就是指这个,琮于在专注于思考事情时,是不会胡思乱想的,他的内心已经强大到能控制自己的心思了,道家佛家的冥想,不就是以此为致高境界吗?” 此时的琮于正闭着眼睛打盹,忽然连打了几个喷嚏,又看看身子周围咸家的茅厕也用青砖垒砌,还插满了鲜花。他叹了口气道“没厕纸了。” 赵先生道“琮道长是真正的智者,他对事情的穷究知底,对线索的疏理分析,以及他独特的博学多闻,还有和他的风度谈吐毫不相称的打扮,都叫人难忘,怪不得林穆对他如此青睐。”她说这话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林穆。 林穆一愣,回避了赵先生的目光,又仰面大笑起来“我对他青睐?我躲还躲不及呢,要是算上这一回,就是我和他搭档的第三个雇主自己出事、收不着钱的案子了,你说我上哪洗这身晦气啊-――呃,对了,赫巴布去哪了?” “他不愿意在这里住,怕镇上人看他做异类,我帮他找了个寺做了个挂搭和尚,人家叫他守一片闲庙,每天扫扫地,学着念念经写写字,很好。”赵先生端着茶钵,走到两人案前,给他们的茶碗里斟上,道“快尝尝这道茶,可以将我们体内的余毒解了。” 林穆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是说冯礼新的药方?” “对,我已经找镇上的大夫看了,方子里其它几味都是寻常解毒和舒通血液的药,只有蛇胆和蛇肝很特别,想到那些爬虫不怕忘情花,看来正是它体内有制毒和解毒的脏器。冯礼新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终于调试出了化解毒病的药方,可以说,他在那场抗争中已经赢了!” “给我也来一碗。”琮于走了进来。 两个女人同时扭过头去,只见琮于还是穿着那身邋遢的百衲道袍-――之前赵先生曾想给他做件新的,他坚持要穿这一身,因为上面的补丁和破洞正好可以挂他的那些零零碎碎的小工具,比如试毒的银针、细察的透镜,还有就是,那是师傅留给他的。他今天唯一的改变是将这几天的胡子刮干净了,清瘦的脸庞显得眼睛更加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