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年,村里出了一个大学生,听说是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被大学录取的。他回到村里逢人便夸他遇到了一个他们叫柏爸爸的好人,他收养家庭困难的孩子,把他们作为体育特长生培养,不收学费还包吃住。爷爷听说后马上找到了他,随后就把我送到那里。他希望我以后在那里能有出息。 爷爷说他也不知道爸爸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相信爸爸说的话,爸爸发誓说没有把李天一逼入湖里那一定就没有,但他老了也没有能力去追究这件事,让我长大后如果有条件一定要想办法弄清楚事实真相,如果爸爸是冤枉的,那就要为爸爸讨回公道。 看到这里,也许包含一点好奇心,但更主要是潜意识里的血缘关系,让我决定了必须调查一下我爸的案子,于是我就从今天开始记录我的调查过程。” 看完爷爷的信,作为学政法的我,马上意识到我爸爸的案子中有个关键之处:爸爸说了谎还是那个毛彩凤说了谎? 我当然选择相信爸爸,况且妈妈也说了按时间看,爸爸赶跑那三个年轻人后很快就回来了,那个时间到湖边是不够的。因此我后面一定要去找那个毛彩凤去核实情况。 当然警方是不会采信妈妈的证词的,她毕竟跟爸爸是夫妻关系,但我作为儿子不相信他们难道要相信外人吗? 随后我拿起了妈妈写来的信,从邮戳看都是从广东惠州寄来的,我按时间把信排了排序,摸摸信封,感觉都很薄。我先拿起了第一封信,写信的时间是2002年6月12日。 信不长,首先是问了我的情况,问我有没有因为不见了妈妈哭闹,有没有生病。另外主要是报平安的,她说她已经到达了广东惠州,并且进了一家大型的服装厂打工,现在还刚开始接受培训,住的吃的都不错,叫爷爷放心。 第二封信,写信的时间是2002年9月5日。 妈妈说她很想我了,想知道我离开妈妈三个月来情况怎么样,说爷爷可以让别人帮忙写信回复她。另外她说她经过培训,已经正式通过考核上班了,工资有1000块,公司包吃住,她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后就会寄钱回家,让爷爷给我买点新衣服和好吃的。 第三封信,写信的时间是2002年10月6日。 妈妈说她不会在外面找人的,虽然爸爸不在了,但我是她的孩子,她不会抛弃我不管的。说爷爷以后不要再劝她找别的男人了。 第四封信,写信的时间是2002年12月22日。 妈妈说她一直没有收到爷爷的回信,问我的情况怎么样?爷爷的身体情况怎么样? 总共就这四封信,看起来爷爷就回了封让妈妈重新找人嫁了的信,妈妈后面不知道是不是重新嫁人了不写信来了,还是后面写来的信弄丢了,我就不知道了。 看到妈妈的这些信我是有点失望的,但我其实对她也没有什么印象了,那时候太小,我小时候的印象是从跟着爷爷生活开始的,后面就是进入“梦想之家”后的快乐记忆了,我来那之前的童年是不值得回忆的。” 金亮城看到这里总算大概了解了小宇的家庭状况,虽然原因不一样,但小宇跟他一样从小也个没有父母疼爱的孩子,而且比他更惨的是他爸爸的身份还是一个杀人犯,当然在小宇现在看来是值得怀疑的,他马上准备调查了。于是金亮城马上点开了下一天目录——“20190710”,里面也是个Word 文件。 “今天,我去找同村的毛彩凤,也就是当年提供证词说曾看到一个人拿着砍柴刀在湖边追赶一个年轻人的证人,她的证词对警方的影响很大,因为她是一个真正的跟案件双方无关的第三者,不像我妈的证词是有利于我爸这边的,而潘成成和王浪的证词是有利于李天一的。 在去找她之前,我做了一下分析,那就是毛彩凤如果当年说谎了,她的动机是什么?首先,有可能她被人买通了;第二,她恨我爸或我家庭的其他人;第三,纯粹是好事之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对于第一,二点我我不可能直接问她,也想不出什么方法能很快能查清,我就决定先接触一下她,看看她是不是一个会乱说话的人。 我去找她,当然也绝对不能以金宏明儿子的身份去找她,幸好我离家多年,身高和外貌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平常又没回来过,她不可能认得出我。于是今天我以一个外地游客的身份偶遇了她。 我问她这一块哪里适合游泳,她说这要看我游泳水平怎么样了?我说我水平一般,平常就在游泳馆游一游,外面这种大湖泊还真没游过。她说那你要小心了,这莱西湖里可是淹死过人的。 我故意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表示不相信她说的话。 于是她就口若悬河地说起来她在十多年前亲眼目睹了一个年轻人在河中溺死的场景,什么扑腾、挣扎等等细节都给说上去了,还说她要是会游泳她就跳到河里去救那年轻人了。 我为了做更进一步确认,就开玩笑说她是瞎编的吧,她有点生气,马上脱口而出死者叫李天一,叫我自己上网查查是不是有这回事。 我故意装作上网查了一下,肯定了她在这里确实发生过淹死人的事,但是说死者淹死时候并没有人发现啊,好像是下午在很多人找的时候才浮上水面被发现的。 她一下子被问住了,但是她并没放弃,她侧个头想了一下说道,应该是网上的报道不全。当时这里还来过摄影的爱好者,一整天都在这一带拍湖景,拍鸟类,说不定还把死者淹死的过程都拍下来了呢? 我从她前面添油加醋地描述看到李天一在湖里淹死的细节就知道她是个爱说谎的人,因为前面爷爷的信里只是提到她说看到一个人拿着刀追赶一个年轻人的场景到湖边,并未提及她看到了人淹死的过程。 因此我就开始怀疑她向警方提供的看到个人拿着刀追赶一个年轻人的场景到湖边的证词也许也是夸大其词的,那反过来我爸妈说的只是把李天一他们赶跑了的话就更可能是事实。但这并不足以作为能推翻旧案的证据,我需要的是更直接的证据。 虽然毛彩凤看来是个爱说谎和添油加醋的人,但她提到当时有人在这里摄影的细节还是引起了我的注意。看她刚才这么专注回忆的表情,我相信她不是瞎编的,也许什么时候她真看到有人在这里摄影,但是不是案发当天却不好说了。于是我就问她那个摄影师是他的还是女的,大概多大。她告诉我说当时看起来是个大概三十来岁的年轻人。 反正我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渠道,我现在也有充足的时间,所以我就想通过试着找找这位摄影师来找当年湖边发生事情的线索,因为如果这位摄影师真的当天整天在这一带拍摄的话,他真有可能无意中拍下当时湖边发生的一些事情,比如当时我爸有没有在追逐李天一的画面,比如李天一怎么掉入湖里的画面,比如李天一在湖里挣扎的画面等等。 既然这个摄影师要整天在这一带拍摄,那他很可能在这里住过,而这里也正好有一个叫“莱西豪邦大酒店”的宾馆当年就已存在,我就决定马上到那里去查一查是否有这样一个摄影师曾经住过。于是我就谢过了毛彩凤,往莱西豪邦大酒店赶去。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莱西豪邦大酒店从1999年建成起就已采用了当时先进的酒店管理系统对住客进行登记和管理,而且还把历年的客户信息都保存的很完好、很兼容,而我当天碰到的又是一个极好说话的经理。 当我骗他说我爸因为要拍摄莱西湖在2001年7月24日或25日在这里住过并对他们酒店的服务非常赞赏,对他住过的客房非常满意,我现在也想住他住过的客房的时候他热情地帮我查起了当时入住旅客的信息,问我爸叫什么名字。 我随便报了个名字,他说没查到,问我是不是订的人不是他,或是团体预订的。当时入住酒店确实还没实名制,并不需要每个人拿身份证登记。 于是我说可能是他们单位同事订的,酒店经理就让我自己看了那两天登记的入住人名单,我随便指了一个,同时悄悄的用手机录下了那两天登记入住人员的名单和联系方式。 入住酒店以后,我根据拍摄到的名单逐个去联系那些名单上的人,在联系到一半的时候竟然真的碰到一个摄影师,他的名字叫蒋家良,家住江苏省无锡市,2001年7月25日他就在莱西湖河东店村一带拍摄湖景。 当然他现在只记得在那里拍摄湖景大概的时间是夏季,但结合他的入住时间,应该就是毛彩凤说的那个摄影人。 我非常诚恳地跟他说我正在做莱西湖二十年来的环境变迁的研究,需要一些以前莱西湖的照片,希望他能帮我提供一些,他慨然应允,但是说当天拍了几千张照片,问我要什么样的。 我听到他当天拍了几千张照片,非常高兴,内心对他拍摄到当年跟那个案子当事人相关的活动轨迹充满了期待,于是我跟他说我希望到他那边看着照片自己挑一些,他说非常欢迎。我于是就决定了后天就出发去江苏无锡见蒋家良。” 看到这里,金亮城终于明白了小宇去江苏的原因了,根据后面小宇给他发的信息,他知道小宇一定是在蒋家良那里发现了关键的证据可以证明他爸爸无罪。于是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20190714这个文件夹,在这个文件夹下除了发现Word文件外还发现了好几张图片文件。 金亮城还是先打开了那个Word文件。 “今天来到了蒋家良先生的家里,他非常儒雅,也非常好客。他家里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各个地方拍摄的作品,有风景画也有各种动物。他热情地跟我介绍了他的摄影历史,原来他从一九九零年就开始摄影,到如今已经超过了三十年,现在是江苏省摄影家协会的会员。 听说我的来意后,他就早早把当年在莱西湖拍摄的照片在电脑里准备好了,让我自己边看边挑,我对他的支持非常感谢。然后就按照他当天拍摄的时间顺序看了起来。 怪不得毛彩凤会对蒋家良这位摄影师这么有印象,我发现他在7月24日下午和7月25日早上在河头店村拍了很多农村建筑、人物、牲畜方面的照片,大概毛彩凤在村子里就看到过他,说不定还跟他攀谈过。 更让我吃惊的是,蒋家良的好几张照片中还出现了三个年轻人的身影,虽然他们仅仅是作为建筑的配角,但有远景,也有近景。他们的长相虽然不是很清晰,但身高和穿着依稀可辨,在几张照片中一起出现让我有理由怀疑他们就是当天案发时的三个年轻人李天一、潘成成和王浪。 随着时间往后,后面的照片大多数变成了山景,还有山里的各种昆虫和鸟类的特写。根据山的相对方位,我能猜想当时蒋家良正在通过村子里的山路往里面的湖边走去。 再往后出现的照片就是从山上俯视莱西湖的照片,有正常倍距焦距拍摄的湖面,也有拉近焦距拍摄的湖面,蒋家良从不同的角度和方位拍摄了大量以湖面为主要对象的照片。 根据夏季太阳的高度,拍摄这些湖面的照片,我推测时间已经到了9点之后。我又往后看了几十张照片,突然在其中一张照片处看到了三个人影,虽然照片中的三人很小,但从姿态上看是在走路,而从穿着衣服的颜色上看应该正是在稍早前出现在河头店村里的那三个年轻人。 而那时候的时间,我根据前后几张照片中出现的太阳高度,推测应该已经在10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