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堑沟壑密林中等待己方寻剑之人归来的各方势力留守者并不知沟下情况如何,一个个营帐收缩,氛围较前段时间也安生静谧了许多。 景阳王朝营帐中那位从属吴水心剑一脉的三位护教之一纪象坤,在跟黄日天打过招呼后,便欲起身离开。 “我那吴通师弟性子古怪,他若不愿与我回宗门,届时我们两人难免会动起手来。”纪象坤笑眯眯看着黄日天,“虽是我心剑家事,但凤池山庄所在的马莲镇毕竟属景阳地域......” “我懂,我懂。”黄日天点点头,“我即刻吩咐下去,马莲镇官吏和驻守官兵绝不会为难纪兄。” “那便有劳黄公公。” “客气,举手之劳。” 纪象坤与那黄日天一前一后走出营帐,两人道别之时,一头红发的黄擎云悠哉而至。 “义父!我回来了!” 定睛细细端详了一番黄擎云后,见他悠然自在气定神闲,黄日天便知他未在那天堑沟壑下吃到苦头,因此那颗悬着的挂念之心也随即放了下来。 看到纪象坤负手打量黄擎云的模样,黄日天便笑着朝他介绍道:“这位是我那不成器的义子,先前与你那徒弟吴炳文一起下了沟。” “擎云!还不见过心剑护教!” “晚辈黄擎云,见过心剑护教!” “哦?既是一同下沟,为何不见我那徒弟啊?” 受黄日天点拨教授许久,黄擎云现最懂察言观色。景阳王侯将相地位崇高,但也仅限在官场上。大帝孙昭凌纵有冲锋兵将千万,不如拉拢江湖一座门派。即便他们没有一剑破甲两千六的能耐,但终归要比寻常士兵能打的多。 他只是眼珠滴溜溜转了转,无需黄日天清嗓示意便开口回道:“吴兄修为高深,下沟穿行如履平地,百千修行者拦身亦如入无人之境。这会儿想必已是下到极深处了。” 说罢他还故意佯装羞恼,痛心疾首道:“奈何晚辈境界不济,强撑不得,只能返回。” 纪象坤闻言满意的点点头,从来都只是一心修行的他,对这父子二人心中打的响亮算盘自然是看不到的。面对黄擎云对自己徒弟的捧杀还只当是真情实意的敬仰和佩服。 因此他毫不掩饰自己面上的愉悦,颇显骄傲的说道:“那是自然,我们炳文那可是掌教亲口夸过的弟子!” “时辰不早了,我得启程去凤池山庄了。黄公公,我们改日再会!” 待那纪象坤走远后,黄擎云才肯将脸上挤出的那抹既僵硬又略显恭维的神色收起,换上一副不屑。 随黄日天入营帐后,未等他询问自己下沟所得,那黄擎云便率先开口问道:“义父,刚才那老儿可是说要去凤池山庄?” “不错。”黄日天饮下一口茶,“说什么要找他的师弟,还央求我届时他与他那师弟动起手,让那马莲镇官吏给他行个方便。” “他师弟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在凤池山庄?” “说叫什么吴通。” “吴通......吴通......吴通......邬童!” 黄擎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那纪象坤的师弟吴通便是凤池山庄庄主邬童!他随即想起傅丞翊此前被掠后便是一直躲藏在凤池山庄,受邬童照拂。 “真是老天助我啊!”黄擎云心中暗暗涌上一个主意,他目光变得有些森冷,“你杀我亲父!我便杀你身边人!傅丞翊啊傅丞翊,送上门的消息,这你可怪不得我啊!” “擎云啊,此次下沟你......” “义父!” 黄擎云迅即起身,未等那黄日天话问完便将其打断,“孩儿突然想起有一要紧事没办!先行告退了!” 看着黄擎云掀开营帘而去的背影,黄日天抚在椅柄的双手不自觉紧紧握起。 “得了那老妖怪的指点就越来越不把我这个义父放在眼里了吗?” 这黄擎云离开营帐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一头扎进密林中,到处寻那三个偷他灰色布袋的人的身影。可这密林之中营帐许多,他又不能一一掀开去看,若是得罪了一些大势力,莫说黄日天,就是景阳大帝出面也恐怕保不下来他。 翘着二郎腿在一棵参天大树的树杈上来回扫视林中许久,黄擎云也未发现谁有和那三人相像。思索片刻后,他起身踩树,借力一跃,开始在林间穿梭。 “既然找不到那便不找了!凤池山庄!”黄擎云冷笑一声,“我来了!” 而此时漠川城中虞家幺星阁,面对着一桌子山珍海味,邬潇潇却没有一点丁点儿胃口。她一双玉手摩挲着碗沿儿,一时走了神。 持筷为应昕云夹去一个鸡腿后,身旁的虞欣率先看出了她有心事,于是她便轻轻拍了拍邬潇潇的肩膀,朝她安抚道:“是在担心丞翊哥哥吗?” 邬潇潇缓过神,转头回了虞欣一个笑容:“是啊,这两日右眼皮一直跳,沟下凶险,不知他现在可还顺利。” “放心吧!”虞欣莞尔一笑,“丞翊哥哥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安然回来的!” “没错没错!”应昕云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她眸子亮灿灿的,咬下一大口鸡腿肉,嘟嘟囔囔说道,“有我的玉佩在手,他肯定没事儿!” “但愿如此。” 邬潇潇被两人这么一开解,心中的担忧倒是减退了许多。但她依旧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别想那么多了,吃菜!吃菜!” 虞欣抬起手,不住往邬潇潇碗里夹菜。只是端坐凳上,与叶怜碰杯饮下一口清酒的范黎,此时却忽然抬眼看向邬潇潇,片刻后,叹了口气。 天堑沟壑下,屠戮师兄弟后疯癫交战傅丞翊和万群的那人,神智终于清醒。在傅丞翊的一番开解下,他决定正视自己的欲望,退出这场寻剑之争,返回师门请罪。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若不是一战清醒,恐怕我便会就此沉沦,最后葬身沟下。” “不用谢我。”万群摆摆手,指了指身旁的傅丞翊,“要谢就谢他,是他将你击败的。” 那人看向傅丞翊,开口问道:“这位兄台也是剑修?” 剑修的定义是什么,傅丞翊并不懂。先前他的认知是,无论是拳脚功夫还是舞剑弄枪,都属于修武者。但随着经历和见识的增多,修武者之中好像又有明确的划分,江湖之人好像更喜欢称呼自己为修行者。 “如何定义剑修?”傅丞翊缓缓举起手里的长剑,“是不是用剑的人都是剑修?” “兄台不懂?” 傅丞翊收起长剑,将其负于身后。他脸色有些尴尬,看了一眼万群后朝着那人如实说道:“略懂,略懂。” 那人并未戳破傅丞翊,他笑了笑,耐心解释道:“剑修,乃是天下对修剑之人的泛指。通常来说,把剑作为主武器的修行者,都可以说是剑修。” “那修武和修行有何区别?” 傅丞翊此时宛若一个求知若渴的孩童,盯着那人的眸子认真问道。 “兄台可曾听过六字?修武修行修德?” 傅丞翊和万群对视一眼后,两人皆是摇头:“不曾听过。” “这样啊......”那人略微沉吟后,朝着两人缓缓解释道,“修武乃是修炼武学境界,筑基为始,一路直上。但入了修武之途闷头苦练,哪怕境界再高也只能算一个寻常武者。要想立于天地之间,还得修行修德。儒道两家常将修德修行混为一谈,美其名曰修养德行。” “但修行是修行,修德是修德。修行乃是武者入世历练,经挫败、遭打磨、遍人事,识人心,最终选择一条自己的道路。修德则是武者在修行一途中发掘恪守自己的品行和操守。” “我懂了!所以修德的意思是要积德行善!” 万群得意一笑,一副我心了然的模样。 “非也!非也!”那人看了一眼万群,正色道,“积德行善固然没错,但也不对。世间对错本就是相背而行,没有参照,何以分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