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渐渐在西方隐去中显白,风在日光变弱中越吹越大。 一座山连着一座山,一片树连着一片树,村外的山坡上早已变得光秃秃。 此时一辆挖掘机正在突突地吐着黑烟,扯着嗓子不停地大声轰隆轰隆地吼叫着,黄烟直冒,眼看着又一个小山包被它推平。 此时旁边正站着一个,头上顶着又长又弯的怪发型,身穿一身名牌衣服,两颗眼珠前突,鼻梁高挺,嘴叼名烟的小伙子,正在得意洋洋地,在嘴里不停的喊着话,手脚不停地舞动着,指挥着司机铲地。 “师傅,快点,快点!天黑前铲完,我给你决帐!请你去吃大餐!" “郝哥,郝哥!快点,车来了!食馆里的饭菜也点好了!只等你去就开怀大饮呢!" “别忙,等一下师傅,一起去!我已经说给他呢!" “好吧,你下来,那点灰大,噪音杂,来这儿休息一下!我给你带来了好酒,还有花生什么的下酒菜!下来玩着等。" 那个被叫作郝哥的男人,瞅瞅剩下的地方,如果没有个别小时的时间恐怕推不完,于是转身丢下,这正在干活的地方,向叫他郝哥的声音方向的山坡下,泥巴车路上走去…… 待他走到车前,那叫他的那个小个子,早已在一块比较平坦,有稀稀拉拉的草的草坪上,支起了一张小小的简易桌和几把折叠椅,摆上了一些花生米,朝阳籽瓜子,还有一些软且又香脆可口的零食,几瓶啤酒…… 小个子见郝哥来,急忙讨好地媚笑着迊上去,小心翼翼地轻手轻脚地给郝哥拍着名牌衣服上的灰土,最后还拿出纸巾弯腰去擦郝哥脚上那双亮锃锃的名牌皮鞋,嘴里还不停地说着:“郝哥,你看你多累!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有一个有钱有势的好老爸,自己又有那么有钱有风度,这种又苦又累的小事,何必自己亲自去干……” 说着,小个子扶郝哥坐下后,随手从桌上拿来一瓶啤酒,熟练地张开嘴,用两排大牙咬去盖子,随手递到郝哥手上。 随后又给自己咬开盖一瓶,接着二人便坐下来对饮起来…… “你看看你,有个村长的老爸!这四村五邻的山坡地,只要你发一声话,哪个不应哪个不敢,值几万的一块地,只用几千元就买下了。那几个山包包,一文钱不用出,只用那不敢要你钱的挖掘机师傅,偷时间来帮你一挖平,便是白找钱!转手卖给那些城里来的人,或是起成高楼再卖,那不是大发了吗?”小个子越说越起劲! 郝哥由于当时在工地上,忙来忙去,又被黄灰一呛,全身的确有点累了,口也有点干了。 来到小个子跟前,习惯地让小个子为他掸灰擦皮鞋,之后便一边坐下来,一边随手解着衣扣,顺便喝了一大口啤酒,那又凉又爽的液体便一下子从喉咙灌进肚里,爽遍全身…… “你小子不懂!整天就只知道吃喝,张口就乱说!这些话在外边不能乱说!我不会饶你的!再好的地,要早点推平,早点变成现钱!心里才踏实,生活才保险,夜长梦多你小子懂吗?” “郝哥,郝哥!你看这是什么?”接着那挖掘机师傅,从山坡上一边向这边跑来,一边嘴里不停地大声喊着,脸涨红涨红地,怀里两只手抱着一个圆形的沾有泥巴的东西,一路小跑而来…… 有几次,差点被山路上的树枝茅草之类的东西绊倒,东歪西斜地从山坡上直向郝哥他们在的地方跑下来…… 到了郝哥跟前,双手把抱着的东西向前一伸。郝哥和小个子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粘有黄泥的瓦罐子。 “一个破玩意,有什么稀奇的?一惊一乍的!少见多怪!还让不让人活呢?”郝哥随手接过来正想往地上扔去。 “慢着!”小个子急忙伸出手去接过来,左右仔细地看了一下,感到有些奇特,罐子的样子有些奇形怪状,古怪得很。而且没有泥巴的地方还黑釉釉的,放着幽深深的光…… 最关键的是底部正中有一个用篆书刻着的一个印章,小个子头脑里飞快地转着,一下子想到了古董文物…… “别忙,说不定是个宝贝,让我们一下子发一笔财!你们忘了吗?前不久电视上不是播古董文物之类的,可以拍卖几万几十万的!先别摔,找一个内行人看看再说!”郝哥一听小个子说得在理,又急忙接过来,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又端详,似乎看出来了一些说不出的门道子。 郝哥于是喜上心头,急忙对着小个子说:“弟兄,我想起来了!我在城里有认得这方面古董的朋友,我去找他看看!如果像你说的,说不定就大发了!” 郝哥说完就想马上,上车去,快要跑到车前,他又转回头来冲小个子喊到:“兄弟,你和师傅推完了地,你招呼他去吃大餐!等我好消息,等着我们一起发大财的日子!”于是便抱着瓦罐子,小心地上车,又在车上扯过一块海绵类的东西,小心又小心地包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驾驶座位上,觉得放稳妥了才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汽车立马被发动起来,向村子的公路上驰去…… “郝哥!郝哥!慢点!小心一点!吃了饭明天再去也不迟……”小个子扯着嗓门冲已开出去很远的小车喊道,此时除了只看到一团滚动的黄烟在公路上空滚动外,便再也没听到什么回声。 小个子和师傅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很尴尬地对笑了一会,便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车子在凹凸不平的泥土路上不停地飞驰着,车上的人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发财”“发财”! 不大一会儿,车子便驰进了村子,不大一会儿又驰出了村子,奔向了那通向城里的公路! 此时,那个黑发白衣的影子也随车奔向村子,又飞出村子。 自从我投胎梦,随胎儿死于寡妇肚中而破灭后,附体死胎被装进罐子,再埋进泥土后! 我陪胎儿不知过去了多少个日子!我在罐子里的日日夜夜里,想了许多许多。 想到了,从前我们鬼家族,群居在坟山底下,待在墓穴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享受着人间亲人烟火供奉给养!想睡就睡,想吃就吃,想玩就玩的日子……多么快活自在! 同时自己在瓦罐里,做了许多许多的努力,想逃出罐子。我每天一有力气,就死命挣扎,变大变小,很想撑破罐子,重新出逃,再做一个丧家鬼,再找一个命好女人,投胎做人! 无奈鬼体只是一团气,一股烟,根本无法撑破那铜墙铁壁似的瓦罐壁。 但这瓦罐说来也怪,在我无数次的死命挣扎下,瓦罐形体也在发生变化,由原来的梨型变成了奇形怪状了,仿佛它还懂得我的心思,可怜我! 有时悄悄与我对视,用无声的语言与我对话!让我有了继续努力待下去的希望。 如今老家被毁,群体四散奔命逃亡,那阴曹地府又派出厉兵厉将,四处捉拿,散逃人间的鬼们! 我好不容易找准机会,钻进妇人胎里准备投胎为人!却又让那些没有人性的男人把我断送了梦!如今又归于土地下,做一个野魂孤鬼! 一直以来,在我心中的冥冥中,总感到有一个同类在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