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堇说过这话后，两个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凝结了，一直靠墙看书的陈之感觉室内很安静，不由抬起头看着 两人。　　 傅堇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说了不太妥当的话，把手背在身后，连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我不太习惯和别人有肢体接触，不好意思啊。”　　 顾朝雾轻松一笑，“我以为是什么事情呢，这个我之前就知道了，不过你的手受伤了，自己不好消毒，我作为朋友帮你一下也是应该的。”顾朝雾特地加重“朋友”两个字。　　 迟钝如傅堇现在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动作顾朝雾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她们认识的第一天，顾朝雾就已经知道自己不喜欢肢体接触了，可是刚才她顺口说了“别人”两个字，好像在把顾朝雾排除在自己圈子以外，她在生气这个啊。　　 傅堇主动把受伤的右手搭在顾朝雾的膝盖上，拍了拍她，视线在顾朝雾的脸和自己的手之间逡巡，顾朝雾叹了口气，“知道啦。”　　 顾朝雾的手骨节分明，秀窄修长，指甲圆润光滑，过于白皙的皮肤让手背上的血管看得格外分明，微凉的手指触碰到傅堇的手掌，傅堇都感觉好像是小猫在挠自己的掌心，消毒的动作也很温柔。　　 顾朝雾低着头，想要看清傅堇手指伤口上有没有残留的水泥颗粒，呼出的气体轻柔地拂过傅堇的手背。　　 傅堇藏在衣服下的手臂上的起了点点疙瘩，现在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一个人的心跳比以往快了一些，傅堇想看向别处，但视线不受控制只能粘着眼前的人，她的碎发垂在耳边，影子在脸庞上跳动，往上翘的浓密睫毛根根分明，高挺的鼻梁上有一处小小的驼峰，微闭的嘴唇泛着樱红的光泽，傅堇的视线慢慢在顾朝雾的脸上描摹。　　 傅堇闭上眼睛回想顾朝雾的样貌，从头发到嘴巴，一股凉意突袭傅堇的脖子，“干嘛？”　　 顾朝雾一副得逞的笑容摆在傅堇眼前，“惩罚！”　　 傅堇点点头，“现在能原谅我了吗？我的朋友顾朝雾。”　　 顾朝雾没有回答她，起身把碘伏和医用纱布收回柜子里。　　 傅堇摸着已经恢复平静的胸膛，微微勾起唇角，顾朝雾是不生气了，她肯定。　　 陈之刚才一直识趣的没有打扰两个人，现在放下书，询问傅堇，“六楼的非人类是从哪里上来的？我记得是在你从外面回来不久它们就上来了吧。”　　 顾朝雾听不得陈之这种把傅堇当作犯人的语气，关上柜门的力气大了些，“咚”的一声，吓了顾时时一跳，傅堇把顾时时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发。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要不是傅堇让你先走，说不 定刚才掉下来的就是你了，你一句谢谢都没有，现在还要怀疑是傅堇把非人类放进来。”顾朝雾不想多看陈之一眼，“哼，白眼狼。”　　 陈之大呼冤枉，“喂喂，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转而又小声嘟囔，“护短也不是这么护的吧。”　　 “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意思。”顾朝雾听见陈之说的 “护短”两个字，耳朵有些泛红，不过被她的头发遮挡了 几分，又被昏暗的灯光掩盖了几分，没有人发现这个事实。　　 “我只是想问问傅堇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人物。”　　 傅堇思考片刻，摇着头说：“并没有看见什么人，可 能是在我走后才发生的。”　　 顾时时在她怀里昏昏欲睡，傅堇就拍着她想让她多睡一会，“我觉得非人类应该不是从消防通道过来的，我们三个亲自把病床推到楼梯走道里的，我们比谁都清楚，那里不会那么快被冲开，唯一薄弱的地方就是电梯。”　　 “电梯？不是已经被胡青誓控制住了吗？”陈之在进 入607房间之前查看过电梯。　　 “晚上我去看的时候，两部电梯都被钢管卡住了，但 是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　　 顾朝雾插嘴道：“一个人都没有？这很奇怪啊，我们之前看电梯也是被卡住了，但是每一部电梯都有一个人看守，走廊两头的消防通道也和你们上来的时候一样，一边两个人看守，怎么偏偏在夜晚这样危险的时间撤掉 了看守？”　　 三人面面相觑，傅堇把睡着的顾时时卧在床上，自己坐在顾朝雾旁边的板凳上，看着被顾朝雾包扎得漂漂亮亮的伤处，思考着。　　 “我有两个想法。”傅堇说着，伸出一根手指，“第 一个，有人故意趁着夜晚无人看守的时候按下了电梯，引来非人类，把钢管拿下来，按下电梯，当他感觉电梯 中差不多进来非人类以后，他就将电梯升起来。”　　 傅堇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个想法是，六楼本来就存在非人类，夜晚的时候，非人类被人放了出来。”　　 她打算一口气把所有的疑问都说完，然后再跟大家一起讨论，“听了你和陈之说的，三处非人类能够进来 的地方白天都有人把守，晚上却没有了，我感到很奇怪，顾朝雾你们也感觉到了，对吧。”　　 两人点点头，同意傅堇的话。　　 “所以我觉得第一种说法应该有问题，如果有人去按 电梯，他怎么能够预料到那里没有人看守，怀有引丧尸上来的心思的人，在白天看见有守卫在电梯旁边，他一定会改变策略，他怎么会料到危险的夜晚看守会如此松懈？”　　 顾朝雾提出自己的看法，“还有一点，就算他晚上无意中看见没有守卫了，能够利用电梯了，可是他把非人类引上来的目的是什么？非人类的攻击是无差别的，他自己也会被同化的。”　　 陈之提出相反意见，“如果这个人的目的就是为了了断呢？他不敢自戕，他想让别人杀了他，现在的社会哪一个人能够为了实现他的愿望而帮助他？”　　 傅堇接过陈之的观点，“我不同意，如果想要被非人类杀了，他就没有必要跑到六楼，在下面被杀了就好了，何必表现得这么有求生欲望。”　　 “顺便说一下，原本住在六楼的人病人很少很少，可 以忽略不计的那种，根据概率来说，想自戕的人原本就在六楼的可能性太小了。”　　 陈之仔细想想，傅堇说的也算有道理，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她继续说。　　 傅堇舔了下因为很久没有喝水的嘴唇，“我比较偏向于第二种可能，无论是有人藏匿非人类，还是有人自己变成了非人类，都能够说通。”　　 “首先，有人藏匿非人类，他们极大可能是很亲密的 关系，就像我妈妈和傅瑜，她们选择留在自己原来的病房里，而在六楼的人选择去安全的地方苟活一段时间，等到夜晚的时候，感染病毒的人发作了，所以六楼出现了非人类。”　　 “其次，如果有个人本身就是感染者，他的求生意志 让他来到了六楼，他还不想立刻混在非人类里，同样晚上病毒发作了。这个人有权力撤掉走廊两端和电梯旁的守卫，只要这样想，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能说通了。”　　 已经分析到这里了，顾朝雾和陈之恍然大悟，异口 同声说：“是胡青誓。”　　 “没错，答对了。胡青誓应该早就染上病毒，只是没 有说出来，他现在背叛自己的老大，不就意味着等风波结束，会被组织大卸八块吗？所以是什么给了他这种勇气？他只想享受这短暂的人上人的快乐，他根本也不想管整个六层的人会怎么样。”　　 陈之和顾朝雾对这种人都感到很气愤，“这就是人性，为了一己之私到底要毁掉多少人。”　　 如果是在坠楼之前傅堇发现这个事实，她也会和顾朝雾她们一样气愤，但是刚才她可是实实在在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的人，她和周成兴明明无冤无仇，是周成兴先动歪心思的，她心软放过他，可是结果呢？周成兴要反过来置于她于死地。　　 她扪心自问，在周成兴这件事上她没有做错，这大概就是人性，傅堇第一次感到人类的可怕，以前她的那些觊觎家产的亲戚只是要钱，现在这里的人想要她们的命，即使他们之间只是连话都没有说过的陌生人。　　 在顾朝雾给她消毒包扎的时候，她的脑海里都在想这件事，现在她终于想通了，这里不是她能心软的地方。　　 傅堇趴在玻璃窗上看着外面的非人类凌乱的脚步， 每个怪物都没有目的地，每个怪物都一样，它们没有了人性，无差别攻击，谁都不能在它们那里拥有特权。　　 傅堇拉了拉被子给顾时时盖好，胖嘟嘟的脸庞在灯光下反着光，真好啊，在这种时候有人保护着，能睡上一觉。　　 她又开口：“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感染了非人类身上的病毒以后，潜伏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在陈之的故事里，病毒需要一段时间才发作，胡青誓身体内的病毒大概需要半天的时间就发作了，刚才掉下去的周成兴刚刚被非人类咬伤，立刻就发作了。　　 “这是不是说明，病毒也在进化，它变得更强了！”